虽说算不上好颜色,却也强过一般的乡间农妇,时至今日更是有消息传来。在小娟随了主子往甘霖的一年后,村口那家没了媳妇的篾匠,居然请了媒人上门说亲,愿意接了他母子过去。
原先那家娘子走的早,家中还有个瞎眼的老娘,膝下倒是有过一个儿子,却因前两年发大水,随了他家娘子一并去了。他家老娘的眼睛也就是那会儿哭瞎得,本来好端端的一家祖孙四口,偏偏叫一场洪水冲走了家中的独苗,媳妇又早不在人世。
早几年,家里也是苦捱了好些时日,才好歹给儿子办了婚事如今又该如何是好。刚巧村里搬来这么一对母子,虽说那大娘子拖着一对儿女守了寡,又与自家儿子同岁,可毕竟才刚满三十。再听得他家大闺女去了邻县富户家,做了丫鬟倒是再不愁嫁妆银子了。眼看着他家的日子也是越过越好,那家中眼盲的老妇人,心里倒是透亮的很。
想着那寡妇,本就有个小儿子在身边,今年不过七八岁,倘若成亲后真不能生养了,好歹自家儿子也有个养老送终的人。至于那在富户家当差的丫鬟,更是不必担心。
村里虽是还没一家将闺女卖去过这般的人家,可隔壁村里不就听说也有那么一家。每年回家来都带着一大包袱的好衣裳,自家亲戚们也都跟着沾了光,虽说都是主家穿过的,也不是他们这般的庄户人家可以置办得起的,到底看着左邻右舍都眼馋的很。
老妇人倒不是贪小娟也能给自家带来这些个好物件,而是看中小娟娘的为人本分。都有了这么个闺女,每季托人捎来用度,这寡妇还不愿舍了缝补的活计,给家里多添进项,到是难得。
本来都是穷苦人家,儿子虽有些手艺在身,却也是碍于为人木讷不善售卖之事,每回赶集都比旁人少卖出些银子。这也让家中的瞎眼老娘,万分担忧的所在。想到那寡妇敢这般领着一对儿女,搬出城外过活就一定是个有主心骨的,如此想着反倒更合了老妇人的心意。
褪下了腕上的银镯子,便唤过了儿子细说这桩。本就孝顺的篾匠哪里还有异议,这清秀的寡妇他也曾见过两回,到底生得不错,听自家老娘又是一个劲的夸,更是直接点头应了这门亲,只等着回头寻了媒人上门求亲便好。
唯有自家老娘的贴身之物,他是没敢拿去当铺换了银子来家,反倒每日多赶出几件,托了隔壁的叔爷帮着赶集去。虽说得另给一成的银子算是跑腿的钱,可好歹也比自己不懂招呼客人强。
别看每季得了闺女的一份月钱,娘俩的日子也越发好了起来,可终究还是孤儿寡母。好在这村里人多半都知道,他家闺女是卖去了大户人家,一般也好太过,只是家里没个当家在外抛头露面,她个妇道人家就得一肩担下所有。
难免有那嘴贱好事的,言语奚落于她。想着儿子尚未成人,闺女又卖了死契,自家又是才刚搬来此地,万不得已还是忍忍就过了。正在节骨眼上,村口篾匠家的瞎眼老娘让人前来说媒,却让隔壁的婶子提醒了一句。想着人家也是好心,再瞧瞧这家徒四壁的,闺女那份月钱都叫娘俩都使了,往后可怎么置办嫁妆?
思量了三日,便点头应下了这桩,找人知会了邻县的闺女,却不想这会儿她已随了主家去了西北。然而当初那时,漫说是渌水庄上的佃户把式了,就是两个女管事也是才刚得了信没几日功夫。
于是这小娟娘改嫁一事,也是她日后方才得知的,好在那篾匠母子为人和善,待娘俩也是不差。没两年功夫,小娟娘又给篾匠家添个小子,这下倒把老妇人乐得合不拢嘴。就算如此,小娟的弟弟也没受多少冷遇,此刻远在甘霖的小娟才算彻底放下了心。
回想起往日经历,丫鬟也越发坚定了所想,毕竟主子们待自家不薄,要不是当日有幸被卖入卢家,只怕是……。转身去到二奶奶房中索性将自己的作想,说与了主人知道,略带着三分紧张得望向那旁的二奶奶,却只见主子微微颔首道:“这般也是合宜,有你帮手调教新来的丫鬟,倒是叫人放心,只是你家兄弟入学一事,还是听二爷的劝直接送去了镇上学堂。”
片刻后,看着大丫鬟满眼噙泪的叩谢了出去,叶氏也已转道去了书房。轻轻推门而入,坐定一旁便已开口道:“相公可是要准备些银两送去我大哥那儿,眼下南方诸藩王封地都已收归了朝廷,想必此番争斗中,也是难有涉及。咱们好歹置办上一些,日后也算有一处粮米存在那方,即便混乱后一时无法平静,也当顶用不少时日!”
“娘子提醒的是,如此乱象频生还是多做准备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