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季安沁的浅绿衣袂消失在门口,南清玦走到桌边坐了下来,重新拿起筷子,一口一口默默吃光了所有的菜,这一次却再也尝不出任何苦味来了。
白蔹和黎芦站在书房门外,焦急不已,南清玦已经趴在书房的卧榻上一天一夜了,不进饮食,不思睡眠,不见生气,只睁着眼睛仿佛一尊失去生命的人偶,问她发生了什么,只说没事,再要细问,就只是摇摇头,再不肯多说。
两人正毫无头绪,就看到季安沁的贴身侍女湘儿一脸凝重地往书房走来,看到白蔹黎芦,还没走到两人跟前,就急忙开口询问,“驸马爷在里面麽?”
白蔹回答,“公子是在里面,可不知何故,昨晚从我房里疗伤出来以后就进了书房,一直到今晚,一整天都不吃不喝的,就只是趴着,湘儿妹妹找公子何事?”可白蔹黎芦二人心里都大概有数,湘儿出现就说明此事必定与公主有关。
果不其然,“怎么驸马也是这样,公主殿下昨晚回房以后哭了一整夜,手里攥着的帕子染了血,把我吓得不轻,可公主不让找太医,说自己没事,却攥着帕子默默流泪。今天一整天同样不吃不喝的,原本下午只是有些昏沉,我估摸着是昨晚着了凉,却还是不肯让我宣太医,到现在人已经有些迷糊了,我拿不定主意就只能来找驸马爷了。”
白蔹有些为难,“可公子自己都这个样子,浑浑噩噩的……”
黎芦打断白蔹,对湘儿建议,“湘儿姑娘还是赶紧去请太医,当务之急是公主的身体,至于公子这里,不用担心,公子放在心尖上的,怕除了公主就没有别人了。”
湘儿闻言点头,急着请太医就要转身离去,书房的门猛地被打开,南清玦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众人面前,一张脸白得没有一点血色,颤着苍白干涩的双唇,终于开口说话,“不用去请太医了,我去看看吧。”不待众人回应,便使出轻功往季安沁的房间飞去,一转眼,瘦削的身影便消失在眼前。
“湘儿妹妹快跟上啊,公子的医术尽得逍遥子的真传,绝对不会比府上的大夫差的。”白蔹解释完,湘儿才反应过来,逍遥子是医道圣手,驸马爷的医术估计也是举世无双了,心中对公主病情的担忧略微减轻了些,可还是对公主和驸马的状况感到很忧虑,虽然驸马的确表现得很紧张公主,可新婚妻子生病了,丈夫竟然是最后知道的,实在说不过去,更令人唏嘘的是,二人新婚半个月至今竟然一直都是分房睡的,唉,希望公主这次生病,他们二人的感情能够有所突破。
南清玦松开紧握的双手,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季安沁的房门。雅致的房间一览无余,透过轻薄的纱帐,隐约可见一个单薄瘦弱的身影。挂起纱帘,清雅的清莲香扑面而来,季安沁背对着床沿侧卧着,脸颊潮红,额际出了一层薄汗,在昏睡中也很不舒服地紧皱着眉头。南清玦把手指搭在季安沁纤细的手腕上,得出的结论是郁气难疏邪风入体导致的发热,心中分外自责,要不是自己无耻地隐瞒身份欺骗了安沁,安沁怎么会忧思过甚郁结在心。
将药方开给随后赶来的湘儿,让她带人去煎药,南清玦又回到床边,心疼地撩开季安沁被汗黏在脸侧的发丝,在她紧皱的眉头温柔地落下一吻,轻声呢喃,“安沁别怕,你很快会好起来的。”
然而,季安沁却没有如南清玦自己安慰自己所说的那样很快好起来,急坏了湘儿,“驸马爷,公主都喝了三帖药了,怎么还是退不了烧啊,您不是逍遥子的关门弟子麽,快点想想办法啊!”
好不容易喂进去药,折腾了一整夜,天都快亮了,季安沁还是额头滚烫,高热不退。南清玦冰山脸上不动声色,内里却是心急如焚,眼神沉了沉,“拿一壶烈酒进来。”
季安沁此时意识混乱,梦境里混乱的场景不断交替变换,她看见南清玦急切地恳求自己接受她的爱,却被自己冷酷绝情的话语伤得呕了血,看见被自己命令放手时南清玦哀恸苍白的脸,看见南清玦说要与她和离时哀伤晦暗的双眼。季安沁在梦里急切地哭喊,“对不起,清玦对不起。”她捂着南清玦被鲜血染得艳红的嘴不断道歉,然而南清玦滚烫的鲜血却不断从嘴里往外涌,她对着南清玦拼命摇头,“不要,不要再吐血了,对不起对不起。”季安沁想说她后悔了,当决绝的话语一出口,看到南清玦眼里一瞬间堆积起的绝望时,她就后悔了,以为自己能做到心如铁石,不为所动,然而却在对方的伤痛面前轻易地败下阵来。
南清玦帮季安沁掖好被子,冰凉的手指划过她滚烫的脖颈,忧虑地交代捧着烈酒坛子进来的湘儿,“用烈酒替公主擦身,酒精易挥发,能够帮助公主散热。”
季安沁在病痛中被愧疚和懊悔折磨得痛苦不堪,浑浑噩噩中听见南清玦的声音,本能地伸出手,抓住南清玦冰凉的手指。
交代完湘儿后正想出去,没想到季安沁竟然抓住了她的手,南清玦惊喜不已,“安沁,你醒了麽?”季安沁却没有睁眼的迹象,只是紧紧攥住南清玦的手不放,南清玦试着将手抽出来,几次尝试之后迟疑了下,只好吩咐众人退出屋子。
她打算自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