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殷期盼中,二喜的眼前好像又出现了苗桂荣慈爱的面孔和粗糙却温暖的大手,临走时,那一声声好像砸在心头的哭声让二喜紧紧绷住下颚,努力的深呼吸把到了眼眶的湿润压下,想到上次电话中大壮隐晦的说出苗桂荣身体不好,想让他回家看看的期盼,二喜的心火烧火燎的难受。
二喜不知道大字不识一个的苗桂荣是怎么费劲的把那一个个比划繁多的字体写到信纸上,可却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那份深深的思念,紧紧抿着双唇,紧了紧手中的书信,二喜低着头压抑着不断腾升的想念,不知道站了多久,当二喜终于调整好心情后,再次看了一眼手中信纸上那一笔一划的想念,二喜悄悄的把信塞进了内衣口袋。
沉默的走出角落重新回到屋里的二喜挤出笑容看向眼底带着询问的刘尊秀,“没事,家里来的信。”
二喜微红的眼眶让刘尊秀恩了一声,刘尊秀是城市兵,对于这段时间连里偶尔响起的期盼声刘尊秀能够理解,刘尊秀曾经陪同二喜给家里打过一次电话,刘尊秀见识到了农村孩子给家里打一次电话的困难,安慰似的拍了拍二喜的肩膀,“给家里打个电话吧。”
不是安慰的安慰让二喜低垂着眼帘轻轻咳嗽了一下,把到了嗓子眼的梗塞咽了回去,摇摇头,打起精神的二喜努力露出笑容,“下午再说,咱赶紧干活吧。”说完二喜快手快脚的拿着刷子爬上了梯子。
剩下的时间里,二喜时不时的走神让站在下面的刘尊秀胆战心惊的小心护着,可无论刘尊秀怎么劝说,二喜就是闷头干活也不吭声,被二喜吓的满头汗的刘尊秀终于在二喜又一次走神后把二喜扯下了梯子。
回头看了一眼敞开的会议室大门,刘尊秀紧紧抓住二喜的胳膊把会议室大门关上,随即转身带着一丝怒气看向二喜,“到底咋了,信给我看看。”
说完开始翻找着二喜身上的口袋,按住刘尊秀翻口袋的手,低着头的二喜长长吐出一口气,“我奶身体不好,我想回家看看。”
干哑的嗓音有着丝丝哽咽,刘尊秀一下子顿住了,不知道怎么一下子想到每次大家伙凑到一起说起家里时刘尊秀忽然发现二喜从来没说过父母,说的都是爷奶和哥。
“二喜,你父母哪?不能照顾你奶奶吗?”刘尊秀紧紧盯住低头的二喜,试探性的开口,二喜瞬间变的僵硬的身体让刘尊秀心底知道坏了,虽然不知道二喜家里什么情况,但肯定是不好。
“憨货,哥没别的意思,你别多想,走,咱找张伟奇,看看能不能请假。”说完刘尊秀拉着二喜就要找张伟奇。
反手扯住刘尊秀的手臂,二喜摇摇头,“不行,前几天孙志勇大哥结婚想请假都被连里批了回来,连长说了,现阶段谁都不能请假。”
正是因为知道工兵团正处于最难的时候二喜才张不开口,二喜清楚的记得前几天三排孙志勇闹情绪要回家,张光军铁青的脸色,可担心啊,真的担心,二喜明白,要不是苗桂荣真的病重,大壮不会隐晦的说出,二喜了解家里的两位老人,那时实实在在把国家放在心上的人,二喜始终记得临走时宋城说过的话,以后就是公家的人了,啥是当兵的?保家卫国就是当兵的,小日本那时候要不是有当兵的哪有现在的好日子。
二喜明白爷奶是在苦水中泡大的,对绿军装有着很深的感情,虽然当初奶死活不同意他离家,可确定下来以后,那怕哭的眼睛肿的看不到路也全力支持。
二喜消沉的回答让刘尊秀一下子愣住了,是啊,前几天孙志勇就差绝食了连长也没同意给假,看着蔫头耷脑的二喜,刘尊秀好像泄气的皮球瞬间蔫了。
而就在两个人低低说着探亲这事时,团里也正因为探亲假特意开着碰头会,临近过年,连续奋战了近两个月的工兵团战士们想家有情绪魏占国也是这几天才发现,忙的恨不得连睡觉时间都用上的魏占国在工程进度时看到好几次有战士偷着哭,问明白怎么回事后,魏占国又好笑又好气,隐晦的一打听,原来各营已经把今年探亲假取消了。
工兵团面临的困难魏占国不是不清楚,但对于魏占国来说,战士们的情绪更加重要,仔细听着下面的讨论,魏占国拍了下巴掌,“行了行了,别锵锵了,就按我说的办,各营长回去以后,安排战士陆续休探亲假,从当兵到现在没有回过家的老兵们先来,志愿兵年后在休,干部全部取消,有任务说有任务的,但该讲人情的时候咱也要讲人情,不能让战士们寒了心,毕竟这两年,咱工兵团战士可是没少给咱争脸。”
一锤定音后会议解散,冲着李文荣使了个眼神后,留下了暗暗翻着白眼的李文荣后,魏占国带着李文荣回到了临时办公室,简陋的办公室只有一张桌子一把凳子,桌子上摆满了文件和一部电话,右侧靠近门口的位置放了一把一坐咯吱咯吱直响的长条凳子。
指了指凳子示意李文荣随意后,魏占国大步走到办公桌从桌子下的柜子里拿出大水杯咕咚咕咚把已经放凉的凉开水灌进肚子,放下水杯看向李文荣,“二喜九五兵,两年没回家了,轮也轮到二喜了。”
还没等魏占国开口,幸灾乐祸的李文荣带着点点笑意率先开口,李文荣脸上欠揍的表情让魏占国比划了一下拳头,撇了下嘴,“你以为老子像你似的连家都不让回,我是想说二喜回家一趟不容易,正常的七天假你给延长七天,十五天,算上路程二喜还能在家好好待几天,还有,假条确定了给我打个电话,临近年跟前了,车票不好买,而且中途还要倒车,我得安排好了......。”
越说越担心的魏占国絮絮叨叨的说着买卧铺安排人中途接车,把坐在一旁的李文荣酸的直咧嘴,忍耐了半个小时,看着还没有一丝想停下絮叨的魏占国,李文荣站起身大跨步来到门口,“回去给你打电话。”
说完砰的一下关门跑了,看着微微晃动的房门,“跑屁啊,老子还没说完哪。”
魏占国的大吼声让已经跑出去的李文荣打了个寒战,加快脚下的步伐快步离开临时团部。
甭管魏占国怎么担心,接到通知的二喜已经被巨大的惊喜掩埋,第一时间拿到假条的二喜看着十五天假期的假条笑的见牙不见眼,连跑带跳的冲回寝室收拾东西,东一下西一下手忙脚乱的二喜把刘尊秀等人乐的够呛。
因为情况特殊,二喜所在二班只有二喜一个人够资格享受第一批探亲假,笑够的张伟奇等人看着忙的满头汗的二喜揉揉肚皮帮着二喜收拾,“对了,二喜你还没买票哪。”
收拾到一半的时候张伟奇突然想起火车票,停住手上的动作,“二喜,我们收拾,你赶紧的,跟冰溜子去车站买票,帮年靠近的,车票不好买,看看能不能买到,不行买高价票,赶紧去。”
说完推了一把同样想起没票的二喜,哎哎的答应的二喜从枕头皮里把特意攒出的二百块钱拿出,看了一眼二喜手中干巴巴的两张大团结,张伟奇转身从自己床下扯出提包,把自己留出来的几百块钱拿出塞给二喜,“赶紧去,我估摸着你的买高价票了。”说完推了一把呐呐的说着谢谢的二喜。
揣着钱跟刘尊秀一起赶到车站的二喜随即就被没票的现实打醒,按照假条上规定的,二喜明天开始算假,可现在别说座号,就是站票也没有,着急的二喜、刘尊秀满火车站开始转悠,三号的没有、四号也没有,唯一找到一个还是初一的,三个小时下来,二喜急的嗓子眼直冒火。
“二喜,别急,咱在等等,没准一会能有。”
刘尊秀扫了一眼已经漆黑的天色安慰的劝着二喜,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已经是晚上六点,抿了抿干裂的双唇,二喜苦笑的摇摇头,“算了,不行我明天买站台票进站上车,上车以后再说。”
最后的办法只能是这样,没精打采的二喜在暗暗叹气的刘尊秀陪伴下赶回了营区,看着没精打采满身疲惫的两个人,张伟奇看向刘尊秀,刘尊秀扫了一眼二喜悄悄的摇摇头,直到两个人借着上厕所的时候离开房价刘尊秀才把在车站遇到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刘尊秀叹了一口气,“时间太紧了,离过年就剩下四天票早就卖没了,还座号哪,连站票都没有,不行只能按二喜说的买站台票先上车。”
无奈的对视一眼,两个人同时叹了一口气,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重新回到房间看着虽然勉强打起精神的二喜和一动没动的晚饭,张伟奇安慰似的拍了拍二喜,“没事,明天我和大牛送你上车,我们哥俩咋的也能把你送车上去,先上车再说。”
不过张伟奇也是担心,这一路上时间可不短,而且二喜还面临着中途倒车的现实,来自战友的关心让二喜无奈的点点头,“我知道,只要能上去车就行。”
而就在二喜因为没票而上火睡不着觉的时候,七拐八拐找关系买到一张到H省省会卧铺票的魏占国看着终于送到手中的车票露出了笑容,看了下时间,时针指向的方向让魏占国有些不满的皱了下眉头,想了又想,魏占国还是抓起扔在凳子上的军大衣离开了办公室。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