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伦弥散的目光终于聚集在身前两个中年男人身上,他从地上铺着的铺盖卷上爬起来,对着托雷夫,单膝跪了下去,便要用自己的额头和土地来个亲密接触。一旁的尤伯看来颇为满意,但托雷夫却把他扶了起来,一边笑着说不要听尤伯瞎说。
尤伯正准备板起脸来训斥一番,却听到瘦削的少年腹部传来一阵搅动的声音——这声响简直是气势无穷;他脸上的表情顿时怪异起来。在阿伦的尴尬中,托雷夫拉走了尤伯,向着营地另一端走去。
等到两人回来,阿伦才知道原来他们是去准备食物了。
糙面包和蔬菜汤温暖着空洞的肠胃,篝火烘烤着身体残余的疲倦。一时间,阿伦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还是个小孩子时候的日子,把所有能吃的东西都紧紧攥在手中。他的吃相实在狼狈,两个中年男人却并不怎么在意。
尤伯在一旁不停地唠叨着,托雷夫却陷入了沉默之中。他原本总是带着笑意的圆脸此时莫名地严肃,一双小眼睛盯着不断变幻的篝火,怔怔出神。
“谢谢。我是阿伦。”
这样一句简单的话,却立刻打破了原本奇怪的局面。
听到他出声,尤伯的碎碎念戛然而止,锐利的目光紧盯住阿伦淡蓝的双眼,“南界堡怎么了?”,语声无比急促。
“我不知道。”话语的主人神色没有半点变化。
尤伯眼中的利剑骤然间消失了,喃喃道:“捡了个傻子···”,偏偏声音又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小,让三个人都听见了。
阿伦恍若未觉,继续说道:“前天我在城里做工的时候还好好的,昨天生了病实在撑不住,才赖在自己的窝里,谁知道今天就成这样了。”
托雷夫看了尤伯一眼,问道:“那么阿伦,你之后准备到哪里去呢?”
“托雷夫老板,我实在是无处可去了。”
“商队要回西林去,你想跟着一起么?”
“真的可以么,托雷夫大叔?”
“除非你小子干活有些力气。”尤伯在一旁讥讽道。
“我的力气可不小。”少年一脸坦诚。
尤伯从地上跳了起来,盔甲碰撞间叮当作响。他扶了扶佩剑,俯视着阿伦,似是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向远处走去。
“尤伯就是这张嘴巴比较讨厌,其实他却是个很好的人。”话语间,托雷夫一脸追忆之色。阿伦却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含糊地回答一声“你们都是我的恩人,我阿伦一定会铭记在心的。”
他的话语将托雷夫从混沌中拉了回来。圆脸商人看了看他,问道:“孩子,你真的不知道南界堡发生了什么吗?”
“确实不知道,大叔,我只能确定是昨天出的事。”
“说起来你住在城外,南界堡居民并不算多,阿伦你怎么会舍近求远呢?”
托雷夫的这个问题,却使得篝火前讨喜的少年脸上蒙上了一层寂寥。阿伦望着初升的巨月,语调也变得低沉,“我是个孤儿,什么都没有的孤儿。但是并不是每一个像我这样的人,都乐意当一个偷偷住在空屋里的乞丐的。”
托雷夫看着阿伦清瘦脸颊上浓浓的哀伤,回忆止不住又要上演。一时间他也失去了谈话的兴趣,站了起来,拍拍棉布裤子,对着犹如倔强石像的少年微微一笑,说道;“那么孩子,晚安。”话音一落,他便转身缓缓离去。
几个睡眼朦胧,佩剑持盾的大汉脚步虚浮地向着篝火走了过来。面无表情的阿伦迅捷地站起,钻回了睡袋之中。他将自己的身体捂的严严实实,亮晶晶的眼睛却还注视着天空中的银月,不能安睡。
西林在南界堡以西,穆恩领在南边,但是通过苦沼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索伊思,我又该怎么办呢?
迷迷糊糊的考虑之中,少年闭上了双眼,却不知道两行泪水,从他的脸颊划过,在月光照耀下,留下了银白色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