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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晓彬看着那个许久没有联系过的号码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按下了拨打键。

几秒钟后电话那头一个略显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问道：“喂,请问哪位？”

伊晓彬答道：“洪指导,是我，伊晓彬。真抱歉，大晚上的（时差八小时哦）给您打电话,没有影响到您休息吧？”

对方正是洪元硕，他听到伊晓彬打来电话声音立刻有点激动了起来：“哦,是晓彬！呵呵,这会儿还不到睡觉的点儿啊。我刚遛弯儿回来，正跟老伴儿说话呢。对了,我看新闻报道里说你被枪打伤,现在怎么样了？你去那边之后,我也没有电话号码，联系不上你。”

伊晓彬脸上一红，忙说：“对不起，洪指导。都是我的错，来英国那么长时间也没给您打个电话问候，我……实在……实在太不应该了。”

洪元硕笑了笑说：“哎，哪儿那么多事儿啊，看到你在英国站稳脚跟我就很高兴了。伤到底什么情况？”

伊晓彬说：“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小腿上挨了一枪，没伤到筋骨，再过一个月差不多就能恢复了。谢谢您那么关心我，还有……谢谢您送我那件球衣。”

洪元硕道：“哦，你已经收到了，呵呵。看来托他带给你还是对的，总算没误事啊。”

伊晓彬楞了几秒，然后突然问道：“洪指导，我……我有件事想问您？”

“什么事？说吧。”

“您让高红军把球衣捎给我之外，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意思？”

听到这句话，那头的洪元硕沉默了。

伊晓彬很清楚这代表对方已经默认，于是马上又问道：“洪指导，我知道这里肯定有事儿，您别有什么顾虑，请千万把详情告诉我。”

又隔了足有十秒钟，洪元硕叹了口气说：“晓彬，你这个电话其实我等了好久了。”

伊晓彬心中一紧，他从洪元硕的话中就能听出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赶忙说道：“您说吧，我听着。”

洪元硕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你在哪里见到他的？”

“巴塞罗那，我参加冠军杯客场的时候在大街上遇到的。”

“什么？巴塞罗那？”洪元硕的声音显得十分吃惊。

伊晓彬也吓了一跳，忙问：“洪指导，有什么问题吗？”

洪元硕喃喃自语的说：“果然被我猜中了，真是……真是……唉。”

伊晓彬急道：“洪指导，您快点告诉我吧，到底怎么回事？”

洪元硕接连叹了几口气，然后才说：“这件事本来和你无关的，既然话说到这里，我就直言不讳了。高红军这个人想必你也有点了解吧？”（伊晓彬“嗯”了一声）

“你可能也知道，十年前他是国安队最好的苗子，只有十八岁就代表一线队打甲A了。除了你之外，他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小孩。可是你知道他为什么没踢出来吗？”

伊晓彬道：“我听说因为他受了很严重的伤，然后就一直没有恢复过来。不过好像还有人说他在场外有点乱，影响了状态，结果被国安开除了。”

洪元硕苦笑了一声说：“其实我宁愿他受伤，或者只是自己胡闹误了前途。真实的版本是在红军刚刚进入一线队踢出点名堂的时候，他父亲突然说要和朋友去法国做生意。红军其实是个懂事的孩子，他说自己以后肯定能靠踢球赚很多钱，用不着父亲那么拼命。不过他父亲还是执意走了。可是过了一段时间不光没看到他寄回钱来，甚至联系也中断了！”

“红军和他母亲都觉得不对头，就算没有电话怎么连封信都寄不来？多方查询之后才知道，原来他父亲说做生意根本就是个天大的谎话，那王八蛋傍上一个有钱的富婆去了法国的比亚里茨，把红军母子俩扔下了跑了。”

“红军的母亲身体本来就弱，知道这件事后就病倒了。红军恨死了他父亲，但他那时候比你现在还小得多，根本不懂得该如何处理，除了照顾母亲之外连个诉苦的地方都没有，就只好一个人出去喝闷酒，结果结交了一群不三不四的人，还染上了毒瘾！晓彬，他可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可想而知我当时的心情，唉……我那会儿脾气不好，知道这事后没有关心他，反而骂他不自爱，现在想想真的有点过分。”

说到这里，洪元硕的声音低了下去。

伊晓彬忙道：“洪指导，我明白您的心情，正因为您是为他好，看重他才会生气，高哥应该也会明白。”

洪元硕继续说：“他这样一来，球自然是踢不好，其实是没法踢了。俱乐部马上决定和他解约。拿到的那点钱别说养家，还不够他吸毒的呢，到后来简直闹得家都快没了。我虽然对他有气，但也狠不下心不管，于是时不时帮衬着他些，但我那点死工资根本没多大用。不过还好，他母亲虽然身体弱，却是个要强的人，一边干零活，一边让红军戒毒。也是老天有眼，好几年的功夫下来，毒瘾总算戒掉了，但想回国安已经不可能了，其它队更不会要他。而且也没脸再见过我，只好跟一帮混混在业余比赛里压盘赢点儿钱过日子。”

“一直到去年，他来找了我几次，说发现了一个难得的天才，那就是晓彬你。当我看到你之后，对他更是说不出的怨。虽然他的天赋比不了你，但我看到你就想起当年的他。假如你们俩都能留在队里的话，国安绝对可以称霸中国足坛。可惜……”

“去年底，就在你刚去英国没几天的时候，红军的母亲突然又病倒了，医院确诊是什么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手术费大概需要六十万。他自己没什么存款，狐朋狗友更指望不上，我听说以后只能帮他凑个十来万，可是还差一大截子。没办法，红军决定去找他那个混蛋爹。我当时就劝他不要去，再想想办法，毕竟那么长时间了，真有良心的话当初就不会走。可他不听，坚持要去。我没办法，于是就让他把那件衣服捎给你。其实我这样做很不地道，等于给人找了麻烦，可是凭我对晓彬你的了解，你应该会帮助他，只是红军未必会领情，但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了。刚才你一说在巴塞罗那见到他，我就什么都明白了，肯定在他爹那儿什么也得不到。而且我查过那法国城市离西班牙不远，他肯定顺道就去了巴塞罗那想办法。”

伊晓彬只听得心情越来越沉重，原来这几个月高红军一直辗转在欧洲各地漂泊，苦日子可想而知。而他什么都不肯说，连自己留下的几百英镑都不收，这其中的辛酸又有谁能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