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着樊离向外间走去,金氏唇边隐隐现出一丝笑意:她刚才察言观色,没有看出逍遥侯对这个新来的丫环有什么不同;她又故意试探,向他讨了她去做值夜的苦差事。现在还好,以后的天气却是一天比一天冷了,夜就长了,值夜的整晚不能睡,要守在外面随时候着主子吩咐,这种事连男人都熬不住,何况个女人。逍遥侯若是对那丫环存了什么心思,必不会答应让她做这个。但是她一提,他就痛快应了,可见,她昨晚是多虑了,这丫环和逍遥侯之间真的没什么。
逍遥侯既然不在乎她,那就好办的多了,她把她留在身边,有的是法子挑她的毛病治她的罪——谁让她长得比她出挑呢?比主子出挑,就是天大的罪过了!
爽儿跟在樊离和金氏后面,步子却轻松不起来:这禽兽,现在就开始了吗?把她丢给一个妒妇,这是成心想整她了?只是,他打错了算盘,她程爽儿最受不了的不是磨难,而是别人对她好;越是在逆境,反倒激发了她的斗志——你不是想看我笑话吗?我偏要活得精精彩彩的给你看!
爽儿挺直了腰杆,跟着前面的两人走了出去。
吃过早饭,樊离就出去了;爽儿被金氏留在身边,打起十二分小心的服侍她,金氏虽然挑剔,但是爽儿知情识趣,办事又利落,她一时也没找出她什么不是来,晃晃荡荡的就到了日落时分。
爽儿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这一天总算要应付过去了。
结果到了晚上的时候,她才知道这一天还远没过去。
金氏让爽儿服侍着换好了寝衣,笑吟吟的对她说,侯爷既然这么器重你,亲自挑了你进府又把值夜这样重要的活派给你,少不得你就辛苦一些,夜里帮着盯一盯,今天就由你做起,明日再换别的丫环。
爽儿知道自己推不过去,点点头应了,等服侍金氏躺下,自己在外间候着。晚上虽然不好熬,好在现在天气还热,她坐在窗前,被清凉的夜风吹着,听外面的虫鸣,偶尔有颗流星划过她看见了就出会儿神,倒是能一个人静静的想一会儿心事。
偏那金氏不是个省事儿的,一会儿说渴了要喝水,一会儿说腿疼要给捶捶,待到了后半夜又说觉得热,让爽儿站在她床边给摇扇子,直折腾到天萌萌亮,爽儿看金氏睡得熟了,自己也实在是困乏才囫囵眯了一会儿,却是才合上眼崔妈妈就开门进来了,说天亮了先要去外间收拾,打好了水备好了衣服候着主人起床梳洗。
爽儿心里叫了声苦,只得跟了崔妈妈出去,又一起忙着外面的杂事。等到日头挺高了,内间一声娇滴滴的呼唤,爽儿知道金氏醒了,又忙进去服侍她起床梳洗。这一天下来,爽儿只中午抽空又补了一小觉,其余的时候几乎不曾闲着,被金氏支使着走东跑西,晕头转向。
好容易挨过这一天,到了晚上爽儿想着赶快有人换了班自己好去睡觉,崔妈妈过来说要替班的丫环恰巧病了,二夫人身边不能没人,只能辛苦爽儿再盯一晚上。爽儿愣了愣,崔妈妈却是撂下这句话就走了,没一点转圜的余地。爽儿没办法,咬着牙又值了一晚,金氏因为前晚闹腾得累了,倒是没再使唤她别的,但就只说觉得热,让爽儿在床前摇扇站了半夜。
待到第三天晚上,换班的丫环来了,爽儿正要回去补觉,金氏叫住她,笑呤吟的说听侯爷说她字写的漂亮,正好她旧年的诗稿子要人誊写,烦她帮着抄一抄,厚厚一摞诗稿,金氏吩咐天亮就要抄好。爽儿点灯熬油的抄了一夜,终于在天亮的时候抄完了,只是自己的脑子都木的要转不动了。
金氏起床后,假意翻着那诗稿,却偷眼打量站在一旁的女子。
她见爽儿神情疲惫,眼底是淡淡的青色,就像是一朵鲜花失去了水份一样不再鲜艳,心里觉得自己这几天诡计得逞,暗暗得意;不过爽儿毕竟是逍遥侯亲自带入府的,金氏知道不能一下做得太过,让逍遥侯觉得她苛待下人就不好了。于是金氏将诗稿放在一边,假装大度的说这几天辛苦她了,今日准她休息一天,明天再当值。
听了这话,爽儿如蒙大赦,略施了个礼就转身出了屋。
爽儿头重脚轻的走出屋子,几天不曾睡过整觉让她脑子像是生了锈的轮子一样,转不过来;低头走路一个不小心,差点撞进迎面走来的那个人怀里。
爽儿听旁边有人呵斥着,“不长眼的奴才,连侯爷都敢撞!”
爽儿的脑子木木的,那句呵斥像是沉闷的雷声,在她心头滚过。爽儿猛的抬头,见樊离正双手环肩,似笑非笑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