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年富还是知晓了那一日水榭楼阁里隆科多因何与那张廷玉大人发生争吵。原因无他,像很多醉酒滋事的版本一样,一个敬酒,一个借故推脱;一个借着酒劲发起了酒疯,而另一个为名誉而战,据理力争,于是便发生了水榭楼台里的一幕。年富关心的不是这些,而是隆科多的一句无心之言,“白帝城受命之日,即是死期已至之时。”这也许正是雍正震怒的原因所在!隆科多自比诸葛亮,长寿园内临危受命九门提督,携匕首拥军两万以护卫新主登基。这句话让人产生的联想实在太多,所以雍正这一次是真的怒了,而天子一怒,血流成河!
“少爷,您在想什么?”耳畔传来兰馨俏皮的声音。年富恍然,正见兰馨一张小脸凑近跟前,天真无暇。年富灿然一笑道,“在想该去何处散心呢?”兰馨欣喜鼓掌道,“少爷能带上兰馨一起吗?”绿萼正抱着几本刚刚沾过雨露晨曦的书本走了进来,“馨儿别胡闹,少爷出门自有年禄跟着,还轮不上你这小丫头!”兰馨吐着舌头,挪揄道,“前日姐姐去晨光寺还愿,听一老姑子说书本沾了晨曦雨露便能让读者才思敏捷,过目不忘,姐姐倒还当了真!”绿萼大羞,放下书本,举起粉拳就要去拧兰馨那张口无遮拦的嘴。兰馨嬉笑着跑开了,望着两女在房中嬉闹,年富淡笑着走出书房。
不知不觉来到西郊林外,没有年禄跟随,年富往更深的露草丛中走去。拨开最后一摞苇草,眼前天地豁然开朗,不必仰头,只见苍穹蔚蓝,白云似雪,湖水清透,波光粼粼,湖岸之上芦苇茂盛,青碧浩渺,一座风雅“陋室”倚湖而建,依湖傍水,陶然幽静,令年富心生向往。一袭白衣男子散发坐于陋室之前,双膝没于水下,举杯品茗,神情怡然,“大好景色,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男子扭头,举杯遥请。
年富欣然而往,脱去鞋袜,双腿探入水中,清凉透骨,惬意舒展。随手拿起一旁茶皿,茶水清甜微涩,自有一股淡然芳香。缓缓躺倒,目光所及之处天空湛蓝,顿觉心旷神怡。白衣男子也学着年富的样子,席地仰躺,“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年富悠然反问,“为什么不来?”男子崔然一笑,“我们还不算正式认识,我姓爱新觉罗,家中排行十七,名唤允礼,自号德馨。无甚嗜好,唯独一盏清茶,一盘索落棋子,还有这一湖的四季景色。”年富见他说得有意思,也接着说道,“我姓年,家中排行老二,单名一个富字,字竹韵。喜爱独处时的幽静,欣赏月下的风情,享受自然的景色。”
深吸一口气,年富缓缓闭上眼睛,微风拂过湖面带着青草的芬芳与湖水的甘甜,金色的光芒暖洋洋的照在身上,仿佛就这样睡过去也是人生极致的享受。德馨的目光从年富恬逸绝美的脸上移开,望向湛蓝的天空中白云朵朵,时时变幻,心头的郁结一扫而空,仿佛回到幼年时躺在母亲的怀中唱着那时的童谣,感觉还似昨天般真切。
没有噩梦的睡眠是香甜的,年富一觉醒来,日落西山,霞光万丈,染红湖面。身侧自号德馨的男子依然沉睡着,从他舒展的眉心可以想见那梦也该是美好的。年富站起身,恰好看到身后“陋室”的匾额上书写着两个飘逸大字,“陋室”。年富淡笑着呢喃道,“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穿上鞋袜,年富飘然而去。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从陋室中走了出来,将一袭长袍轻轻盖在德馨身上,岂知德馨目光清朗,没有一丝醒来后的惺忪之态。见老者关切的望着他,德馨苦笑摇头,“我发现,我们是如此的相似。”
心情好,回去的路不再枯燥无聊,刚回到府中便见年禄匆忙来报,“少爷大事不妙,张庶吉摊上大事了!”年富一愣,“张玉借住于孔集之处,三年庶常吉士朝考已是紧张清苦,何来大事发生?”年禄急得挠头,“反正是出大事了,孔翰林正在京师大狱府衙门口等着少爷您呢!”年富皱眉,“他来找的我?”年禄摇头,“是孔翰林从不离身的那位娇滴滴的小厮来找的少爷,那孩子没说两句便急得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