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富不禁有些好奇,“以翟兄文采学识,怎会以卖画谋生?”士农工商,商人最贱,士人大多不屑为之。翟永业羞红脸面,竟是垂首无言。就在这时躺在地上的病弱青年气息局促道,“那是因为我——”年富略一沉吟,望向翟永业道,“你们本是旧交?”病弱青年苦笑摇头,“庸德落难前,与翟兄本互不相识。”
年富再问,“你知道他是佟佳氏庸德,当年官拜吏部尚书加太保衔的隆科多大人第三子?”翟永业蹙眉,“刚开始见他晕倒在酒肆里并不知道他的身份,后来知道了却——”翟永业欲言又止,年富含笑点头,“后来知道了,道义廉耻令你无法将他置之不理?”翟永业羞愧点头,他为曾经有过一段时间想要放手而感到羞愧难言。草席上的庸德眼眶湿润,“若然不是翟兄仁义之举,恐怕庸德早在三个月前便已身首异处。”了解了前因后果的年富见那庸德脸色昏暗灰白,眼眶深陷,瘦弱得脱了行,哪里还是当初那个风度翩翩君子如玉一俊美公子。年富关切道,“可知患得是什么病?”
庸德双目黯淡,颓然摇头。翟永业面露凄色,语气忌讳,“请过几位大夫,都说是——是痨病。”年禄脸色大骇,“少爷!”年富摇头,“既然翟兄日夜与庸德兄相处,而没有被传染,可见此病并无传染性。”年富扭头望向年禄,“让你找的大夫呢?”年禄皱巴巴着脸埋怨道,“为什么神医都是老头呢!”言罢,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叟扶住斑驳的门框气喘吁吁,“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懂得尊老爱老!”
年富朝着老者躬身施礼,“下人无礼,还望老先生莫怪。”老者抬手,“罢了,老朽若是真的生气了,岂不是失了‘爱幼’的美德,与那混小子岂非一般无二。”见老者言行之间十分有趣,年季道,“小犊子,你从哪里找来的老顽童。”年禄恼怒,“我叫年禄,不叫年犊——”这边年禄为自己不雅的小号争辩,那边老者望向年季双眉微蹙,“若想活过四十岁,这酒还是少喝点为妙。”年季一愣,随即笑道,“你这老头不仅腿脚不灵光,就连眼神也不济,需要延医请药的是躺在地上的那位!”
老者来到庸德跟前,一番望闻问切之后,起身面对年富,“这里阴寒之气太重,最好还是换个地方。”年富道,“不如先去老先生医馆,再做打算。”老者眼皮一翻道,“老朽一个游方郎中,哪来的医馆。”年富一愣,望向年禄。年禄讷讷道,“小的第一次来江宁府,连路都不认识,不知道哪家医馆的坐堂大夫医术最高明。刚好在路边瞧见他,见他那幡帐上写着‘神医孙思邈之九传弟子,专治疑难杂症’所以就把他带回来了——”年季大呼小叫起来,“不会是那幡帐上写着‘神医’,你就以为他是神医吧?!”年禄大声反驳,“当然不是,他出诊一次需要一百两银子,御医都没他开价那么高!”年季附额怪叫,“神啊!”随即再不理会年禄,拎着酒葫芦猫进墙根底下自找安静处独自疗伤。
留下年禄与翟永业在屋内收拾,年富带着老者走出院外。年富沉神问道,“可还有的治?”自认为一直都未表达出任何讯息的老者先是一愣,随即捻须笑道,“还真跟那老头讲的一样,思维敏捷,灵秀绝顶。”年富蹙眉,这世界上居然还有他年富无法听懂的话。不理会年富的疑惑,老者惋惜摇头,“太晚了,沉僫难返,纵然大罗神仙在世也回天乏术。”年富眉宇深锁,“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老者点头,从黑乎乎的肩甲口袋中取出一张宣纸递于年富手中,“按照这个方子抓药,或可拖个一年半载。”年富打开药单其上密密麻麻写满药材,年富不懂中药,有些药名甚至闻所未闻。见年富收好药单,老者又从布袋中取出一只小巧瓷瓶,那玲珑精致造型让年富想到宫中秘药鹤顶红。老者将药瓶交予年富手中,“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这里有两粒老朽保命的药丸,你好生保管,必要之时,或可救你一命。”年富收入怀中,待想询问老者受何人所托,而这药丸又能否救那庸德一命时,只见那老者芒鞋执幡,手摇铜铃早已消失在黑暗深处。
作者有话要说:加油↖(^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