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森笑得风轻云淡,“多做几次,也就不心软了。”年富淡淡道,“但愿吧——”恰在此时年禄匆匆来报,见年富身旁有人,年禄垂首立于一旁,神情焦急。格森笑道,“末将再去巡视一番。”说完转身离开。
年富沉眉,“何事如此急切?!”隐隐竟有些怒意。年禄不敢迟疑,压低声音回答道,“陈佑铭、皇甫渊二人被抓,现正关押顺天府尹大牢,张云如不知去向!”年富心神一怔,突然笑了,只是这笑在年禄的眼中却冷得刺骨锥髓,令人心悸。
年禄小心翼翼道,“年季公子现下正与大理寺少卿赵之垣大人在胭脂湖畔吃胭脂桂鱼赏月,季公子问少爷何时能去共饮?”年富蹙眉,沉思片刻道,“你先去院外等候。”年禄走后,格森牵马走了过来,将缰绳交到年富手中,格森抱拳施礼,“若是有用得着末将的地方,年通政使但说无妨!”
年富飞身上马,豪迈拱手回礼,“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日年富若求,格森兄可不能食言。”说完扬鞭绝尘,在他的身后格森笑意盈盈的双眸之中闪过一道异彩精芒。两匹轻骑快马,风驰电掣出了宣直门,直杀向城西胭脂湖畔的蕉蠡亭。远远就见四面环水的蕉蠡亭内一盏孤灯,一掌焦尾琴,两个男人对坐饮酒,加之今夜月满树梢,清辉似雪,当真是一个饮酒赏月的好去处。见年富走进蕉蠡亭,赵之垣满脸堆笑,慌忙起身让座,“年大人快请!”一旁年季满腹牢骚,“你若再不来,这一桌的酒菜都该拿去喂鱼了!”
年富拎起酒壶,轻抿一口,“月松苑的珍窖女儿红,乃万中挑一的好酒,你居然也舍得拿来喂鱼?”赵之垣腆着笑脸为年富斟酒,年季醉意熏然的瞪了眼赵之垣,“酒是瑶池佳酿,菜是人间美味,可惜这陪酒的人却是这天底下最最俗的俗人一个!”
赵之垣无奈望向年富,同样也是满腹的委屈,这一夜被眼前消瘦青年数落得不比那后屋巷大瓮缸里的排泄物好到哪里,至少那玩意还能入耕肥田,自己这一坨用眼前这位毒舌公子的话来讲,“连狗都不理!”
年富执箸在鱼鳃下挑了块鱼刺最少的鱼肉纳入口中细细咀嚼,“肉质鲜嫩,细腻爽滑,以陈年烧酒入味,去腥保鲜,不亏为京城一绝。”赵之垣见年富喜欢,更是喜不自胜。年季睨了眼赵之垣道,“若是你知道那两具泡得得发酵的尸体便是从这胭脂湖里打捞上来的不知年富公子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胃口。”话音刚落,赵之垣脸色一白,捂住嘴巴跑到亭边“稀里哗啦”一阵呕吐,将一肚子酒水喂了鱼,才惨白着一张橘皮老脸坐到了年富的下首,“年大人恕罪,奴才——奴才只是多喝了几杯。”
年富摆手,“无妨!”紧跟着问道,“可查出那两具尸首的身份?”年季瘪嘴指向赵之垣,赵之垣慌忙作答,“因为二人死后遭人毁容,加之湖水浸泡——,浸泡一天一夜,容颜难辨。今日早上荣升客栈的郝寡妇投案,说是荣升客栈天字壹号房间被盗。奴才亲勘现场,发现——”见赵之垣惨白的圆脸上一副便秘样,年富疑惑,“发现什么?”
赵之垣无奈摇头,“正是什么也没发现才透着诡异。”一旁年季插言道,“那间天字壹号被人洗劫一空,片瓦不剩,包括恭桶、床榻、桌椅,甚至连青石砖也被扒下了一层。”年富蹙眉,“可曾讯问过店家?”赵之垣点头,“二人出手阔错,风衣遮面,每次也只让店小二将膳食送至门口,所以店家郝寡妇不知其二人长相。”年富凝神,幽幽说道,“看来有人是想让这天字壹号主人的身份永远石沉大海。”
年季不屑冷哼,“虽然现在还不清楚天字壹号失踪的二人是否被人沉尸胭脂湖,但是有三点可以确认:沉尸胭脂湖的二人虽被人扒去衣物,毁去面容,但无法掩饰此二人乃今番秋闱举子,虽非与凶手熟稔,却一定相识,且居住荣升客栈目的不纯。只需与户部核对今年秋闱士子名单,一切自会水落石出。”
言罢瞥见身旁赵之垣一脸惊讶,年季孺子不可教的摇头道,“你是想问为何断定此二人必是今年秋闱士子?隐匿此间,且与凶手相识?”赵之垣连连点头,年季老神在在的望了眼年富,年富则道,“士农工商,久惯从事一行之人其形貌,言谈、举止必然可大致区分。”
年富伸出自己的右掌,只见皮肤白皙细腻宛若女子,根根指节修长有力,掌心纹理清晰无丝毫茧痂,只在无名指指背有一圈小小的凹陷略微发红,且食指指腹略有薄茧,年季咂嘴解释道,“瞧见了吗?这就是读书人的手!至于为什么与凶手相识,且目的不纯,大概猪都猜得出来!”赵之垣腆颜,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