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李大人的爸爸又说了许多宽慰我的话,我有许多都听不进去了,或许从小对李大人的教育理念让他们相信自己的孩子无所不能。可是我很难说服自己,我甚至都不敢看新闻报道,就怕哪天蹦出什么让我心惊肉跳的头条来。
精神的折磨原比*的疼痛更可怕,一天又一天,李大人依旧杳无音讯。连身边的人都极少谈起李大人的时候,我有时候就会有幻觉,想着是不是,嗨,没事了吧?明儿就回来了吧?
明日复明日,每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就是异常难熬的一天。
喻晓的身体渐渐地好转了,她的工作也渐渐地忙碌了起来,她没有值班的时候就整夜地陪着我,坐我边上看着书,我竟也常常把喻晓错当成了李大人。
喻晓说,再这么下去,我要病入膏肓了。
我跟喻晓说,怎么办?我快要变成让自己唾弃的人了,没了她就好像没了全世界。
喻晓就开始笑了,她说,没关系,不还有我陪着你吗?
我就开始心疼喻晓了,心疼得偶尔会忘了李大人带给我的痛。
我忍不住地问喻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发小的?发小几乎天天和我在一起,为什么我会不知道呢?
喻晓把自己的故事藏在心里太久太久了,久到她想说的时候都好像有些迟钝了,慢慢地,慢慢地,在每一个不眠的夜里,我从喻晓的口中,断断续续拼凑出了她和发小少有交集却又奇妙的故事。
发小和我都不知道其实喻晓在很早很早以前就认识我们了,不是在我们一起读书的学校,而是在喻晓从三岁就开始生活长大的福利院。
喻晓说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从出生开始就具有了超乎常人的记忆力,很多人基本没有婴幼儿时期的记忆,可是喻晓有。
喻晓的太爷爷原本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又有钱又有才的富贵人家,只是到了爷爷这辈,爷爷不争气,初时沾染上了赌博,败光了大半家财,后来改邪归正,想学着祖辈把做瓷器的手艺接乘下来,不曾想开新窑的时候不知是*还是天灾,坍塌埋死了好几个人,把剩下的家财也搭进去了,到了喻晓爸爸这儿,也就一贫如洗还倒欠了一屁股债了。喻晓老爸也算争气,上到小学三年级就出外学手艺去了,刚出师打算自己好好大干一番,结果遇到师傅师娘工地出了事故从高处掉下双双没救回来,留下了一女孩孤苦伶仃的。喻晓老爸感念师傅师娘栽培之恩就收了那女孩,日久生情,就娶了那女孩,也就是喻晓的妈妈。
夫妻两夫唱妇随,恩恩爱爱的,凭着喻晓老爸的手艺日子也是越过越好了,没多久,喻晓老妈怀上了喻晓,更是喜上眉梢,想着苦日子总算是要到头了,不曾想,喻晓刚一出生,还没容她爸爸高兴上一会儿,就听得喻晓妈妈难产引发大出血去了……
这一去,喻晓的爸爸好似没了魂了,任凭爷爷奶奶如何相劝都没有再另娶他人,也没有把心思从喻晓妈妈那儿拽回来,独自一个人拉扯着喻晓到了三四岁,终还是抑郁而终了。而喻晓打一出生就被打上了克死母亲,命里带煞的烙印,她爸爸一死,更是被视为不详的象征,连她的爷爷奶奶都不肯再带,心一狠,就把不到三岁的她送到几十里外城乡结合部的福利院门口一扔,眼不见为净,一了百了了。
三岁的喻晓连怎么回家的路都记得,可是她却再也不想回去了。于是在福利院一待待了十多年。
福利院是什么地方,就是很多孩子抢很少的物资的地儿。那个时候哪有什么平均分配,公平对待。不傻不残不弱的抢得多,吃得多,傻了,残了,弱了的,能不饿死就得感谢上苍了。
三岁的喻晓只可以保证自己不给饿着,却没有办法去帮助她想要帮助的其它的孩子,所以她见得最多的就是那些身体羸弱的孩子会因为冷了,饿了,哭了,喘不过气了,后来送走了,后来再也没有回来了。
在这样的环境生活了两三年,如果没有人问起,喻晓甚至会不记得自己到底几岁了,很庆幸,她是个聪明的孩子,因为足够聪明,所以她得到的机会远比那些残障的孩子多得多,她认了许多的字,会画很好看的画,会哼唱优美的曲调,所以她成了福利院里迎来送往的小小使者,人前她有如花儿般灿烂的笑,而私下里,她却是孤儿院里最沉默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