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说得倒挺有道理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塞德里克又走了回来,他看向年轻,追求真理的药剂师,带着赞赏意味地点了点头,口气却说不出的嘲讽,“会有那么一天的,只是不知道我们是不是还活着?哈?哈哈?”
这有什么好笑的?埃卢有些摸不着头脑,他看看塞德里克,又看向阿莱克。
阿莱克低着头,金发从耳边垂落,似乎若有所思,想到了什么,嘴唇深刻地抿起,察觉到埃卢的目光,他微微侧头,神情再次柔和下来,动了动嘴唇。
声音非常轻,近乎耳语,用的还是古精灵语言。
“无神的时代。”
埃卢彻底愣住。
无神!
在这个充分信仰着神魔,有着各个不同的种族的大陆上,神迹坐落在各地,伊露维塔的名字还像一道惊雷一样在耳边不停作响,连同着他曾经的辉煌。
居然有人提到无神!
这简直是作死的节奏啊!
药剂师维德看着塞德里克,又看了看阿莱克和埃卢,他敏感地意识到了什么,抓起杯子直接喝光了那杯引起话题的苦艾酒,然后有些急促:“我,我先去休息了。”
塞德里克坐到维德的座位上,唇角似翘非翘:“似乎有些吓到他了。”他拧开随身携带的扁嘴方型酒壶,酒香飘了出来,埃卢立刻知道,那是苦艾的香味,塞德里克随意道,“十巫那些好像查到了什么,那次的事件,好像是一群叫光明教廷的人干的?”
“光明教廷?”阿莱克皱着眉头,有些不确定地问,“是教会的人?”
“跟教会那群老东西没关系,好吧,非要扯,也也有点关系。”塞德里克翘起一条腿,随性而随意,“光明教廷是民间的一个组织,他们认为现在的教会不配称为教会,没有一点神在人间使徒的样子,觉得自己才是正统的教廷。”
“他们多次反抗教堂活动,闹出了不少事情,拉拢了不少愚民教众,二十年前教皇保罗二世请求三国发兵围剿,从那以后光明教廷就几乎销声匿迹了,要不是这次的事情,谁也没想到,它竟然死灰复燃,甚至召拢了不少有些本事的人!他们有一批人隐匿在各个阶层传达情报,十巫一时间也无法全部查出来。”
“那他们为什么要对……异族动手?”阿莱克斟酌了一下,虽然觉得异族不合适,但一时间也想不到其他词语,同时指精灵、龙族、人鱼。
“根据抓出来的那个人说的,他们这么做应该是想引起皇族和教会的注意,你们这些人出了一点事情,就可能导致各国,各种族大乱。就像现在人鱼族已经全部离开,人鱼族虽然不会主动和人类交战,但至少,即便人族灭族,人鱼也不会伸出援手了。”塞德里克眉头皱了一下,唇角习惯性地摆出一个嘲讽,“本来应该还能问出些什么,但人鱼族的祭司一到场就徒手撕了那人,线索就断在这里了。”
如果只是人族内部的内乱,并不是针对精灵!阿莱克暗地里松了一口,他不着痕迹地看了埃卢一眼,只要不是针对精灵,不要伤害到他最在意的人。
一切,都好。
“不过十巫提醒我们,行事还是要小心一点。”塞德里克咽下酒,神情看上去似乎有些懒散,长腿拦住一个矮人,摇了摇酒壶,“给我来杯?”
倒霉的矮人差点被绊倒,气直了胡子,但他又不能跟客人吵了来,只能暗自恼怒:“什么酒?”
“最烈的!”塞德里克收回腿,不再作弄矮人,他看向埃卢,灰色的眼睛明亮而冷峻,就如披着风雪的指路灯:“小精灵,你相信有无神的时代吗?”
冷不防被叫到,埃卢有些不知所措,他下意识扭头看了看阿莱克,阿莱克低着头,看着那杯还没喝完的苦艾酒,他又转头看向塞德里克,良久才慢慢吞吞:“可、可能,会有那么一天。”
塞德里克看着他,冷峻的眼神在烛火下,居然显得难见的温柔,他看着美丽的精灵,造物神精雕细琢的宠儿,他按捺住想伸手替小精灵拂开额头碎发的冲动:“希望会有那么一天。”心里却明白,如果有那一天,无论精灵、龙族还是其他种族,都已经成为比伊露维塔还要悠久的传说。
“好了,我先去休息了。”塞德里克抓起矮人手上的酒杯,不知道是不是巧合,那也是一杯苦艾酒,幽绿色的,就像一汪毒药,微微摇晃,又泛起一阵错觉的黄绿色,柔软的孔雀绿,衬在简陋旅店褐色的墙壁和爆着火星的肮脏壁炉前面,又变成了像硫磺一样的粗糙青绿色。
塞德里克摇晃了两步,狠狠地喝上了一口,似乎连神经都被那种强烈斑斓的绿色刺激着,他舔了舔上嘴唇,鲜艳的嘴唇让这个不算太年轻的男人,在这一瞬间,就像少年般鲜活清晰。
这便是苦艾酒的魅力,像一团火,从心口开始燃烧起来,成为逐渐主宰你的绿色妖姬。
阿莱克喝下最后一口苦艾酒,眼神柔和如波,他问:“是还想在这里坐一会儿,还是回去休息?”
埃卢扫了一眼深夜里依然吵嚷不止的大堂,他忽然觉得那几口的酒劲开始上来了,参杂着木屑马粪以及各种食物和酒味,有一种闷而窒息的错觉,他摇了摇头:“我们也走吧,坐这儿也没意思。”
他们刚走,便又有新的客人进来,新来的客人在绕闹的大堂内,并不打眼,甚至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他穿着长袍戴着兜帽,兜帽下只能看到异常苍白的下巴。
就像一段缠绕枝头的白玫瑰。
作者有话要说:苦艾酒现在一般用作开胃酒。它带有一点点致幻作用,英国王尔德描述着这种幻觉:酒后走在寒夜的大街上,我却感觉大簇大簇的郁金香,在我脚边挨挨擦擦。他用诗意的比喻说出:一杯苦艾酒和一轮落日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