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承锦半晌才缓缓呼出口气,用太过平静反而令人背脊发寒的语气道:“有劳,请回去吧。”
刘大夫立即收拾好药箱,撑着有些发软的腿告辞了,十分没骨气地连叮嘱燕承锦不要多说话的勇气也没有了。
青桐有些失望,微微咬了下嘴唇,无奈地垂下眼去盯着自己的脚尖,又恢复成了那个软弱无依的模样。对面依旧一点儿声音也没有,然而他知道这位少君不作声则已,一开口定然有一番电闪雷鸣。得知自己怀孕起,他已经在心里想过无数次会遭到各种唾骂的情形,早就有心理准备,这时反倒十分地耐得住性子。
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一袭黑貂的披风下摆无声无息地飘进视线里,还不等他抬起头来,头皮猛地一痛,被迫抬起头来。
燕承锦也没别的话,劈面就一掌扇在他右脸上,也不等他反应过来,反手又在另一边脸上扇坠了他一巴掌。然后干脆利落地松开手,任由他跌靠到椅背上。
因为事出突然,青桐也没有防备,也不知是咬了舌头还是嗑着牙床,两记耳光就抽得他口角溢出血来。他一直温和克制,这时颇有点狂性大发的意味,青桐一时有些懵了,挣扎着半天才坐起来,捂着脸喃喃道:“……你说过,你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燕承锦翘起嘴角微微冷笑,他还不愿学泼妇骂街,干脆就直接动了手,虽没能抽得他满地找牙,却也解恨得很。他对自己的气力心里有数,这已然很是留了手,自然不觉得自己打人有什么不对。若是使出全力,能把青桐这样纤瘦的身材扇出老远,指不定这两巴掌抽去人半条命了,那还有青桐好端端说话的余地。
他这下心中闷气稍解,遂向青桐道:“你还觉得委屈?”
燕承锦向前走了一步,青桐惊恐地往后缩了缩,两手护在肚子上。
燕承锦因他的动作而一顿,低下头去顺着他的手盯着他的肚子猛看了一阵,再抬起头来,眼里已然带上了怒意:“说吧,这肚子是怎么大起来的?我不管你们是旧情难忘,还是一见钟情,既背着人做出事来,何不索性就瞒上一辈子!这时候又闹到人前来,打的是个什么主意?你想要多少钱才满意?”就算陆世玄当真有外室,对方带着个几岁的儿子找上门来,他也不会有这般愤怒与茫然,可偏偏对方有的只是五个月的身孕。
五个月之前,正是两人成亲之时。他那时心理上百般抗拒,两人谈不上新婚燕尔情浓似水,他也确实如外头传言在新婚之夜将郡马一脚踹下了床,让人去睡了好几日书房。那时陆世玄十分体谅他,也没见怎么着,两人平日里依旧还是相敬如宾,可陆世玄怎么就,在那时与青桐有了这孽种!他心里委实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青桐的脸色却变了,大声道:“我不要钱,这是陆家的骨肉。我只要他认祖归宗,入了陆家的门。”他见燕承锦目光刀似地扫了过来,不禁搂着肚子缩得更紧,情急之下却脱口而出道:“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情爱!你心里根本就不喜欢郡马!你只把郡马当作应该具备的物品,你从没有把心真正放在他身上过!你但凡有一点在意陆大人,为着陆大人着想,你就不该……不该……”
青桐哽咽起来:“我什么都不要,我什么都不图……我就想为他生下这孩子,就想让这孩子过上好日子……”
燕承锦却在他方才大声嚷嚷时就怔住,仿佛长久以来一直刻意不去琢磨的隐密被人一语道破,越是不想去想却越是忍不住往那个方向想下去,越想越是觉得心惊肉跳,一时竟没了反驳的力气。他脸上阴晴不定,一时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