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麻只是一腔的不痛快。燕承锦却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回想起和青桐说话时的情形,细细一想,便觉得青桐这般平静得有些不合情理。人是他亲眼见过的,小心思小算计有,却毕竟见识有限又年纪小,在这样的情形之下,那几句答话实在太过于规矩本分,镇定得不像是他应该有的反应。
不得不说这样的安分低调,对青桐现在所处的尴尬地位倒很适合,但他应对得这样镇静,却几乎他昨天豁出去找上门来的行为判若两人。
燕际锦抬手打断天麻:“今天都有什么人去见过青桐?”
天麻不明白他问这个干什么,但想了想,还是老老实实地道:“侍卫说,除了送饭的,就只有中午时分林先生送了亲送了一碗药过去,然后就只有陆老夫人了。”他发现燕承锦听了这话,明显地有些吃惊和微微的恼意,
天麻有些不明所以,又不知自己那里说错了话,只好略略不安地看着自家主子。沉默了片刻,才听燕承锦轻哼了一声,低声道:“……怎么那儿都有他,就他事还真多!”
天麻只以为燕承锦口中的他必是青桐无疑,有些不大明白这话的意思,只好讪讪地不作答。
燕承锦自语一般说完这话,自顾自地有些出神,也不再理会天麻。他本来以为会是陆琨去见过青桐,私下里和他说了点什么,才会让青桐老实这许多,虽然据青桐所说当日并没有这位陆大管家什么事,但燕承锦觉得后来陆琨在知情不报这一点上,和陆老夫人青桐等人可说是一伙儿的。这人行事虽有些贪婪张扬,却也有点眼力有点见机,倒比陆老夫人要懂得些世事。燕承锦便觉得暗中指点青桐的人应该是他。
谁知却无端端跑出一个林景生搅在这滩混水里,燕承锦也理不清自己心里的莫名恼意从何而来,尽管青桐这样的作小伏低的态度可能是现在最不至于再触怒他,也避免再起事端的最好方式。但他想到那人背着自己不知都做了些什么,他心里就有种近乎焦躁的不快感觉,来得全没道理。
而那已经平息下去的胃疼,也在这当口来凑热闹,随着他躁动不宁的情绪,细细密密地开始隐隐作痛。
燕承锦悄悄将手搭在上腹,轻轻地按了按。天麻一直看着他,顿时注意到他的举动,不禁担心起来,小心翼翼地悄声道:“王爷,你身上不舒服么?”
燕承锦知道接下来他定然要说什么大夫的事,又觉得胃疼不过是小病,合上了眼不大愿意理他,只当作没有听到。
晨然天麻不肯善罢干休,焦急地转着他转了两个圈。仔细地研究了一下他的手放在肚子上的位置,却仍旧不放心地小声问道:“王爷,你是胃疼呢?还是肚子疼?要不要让刘大夫来看看?或者请林先生过来?反正林先生常过来对帐,旁人也不会知道的……”
燕承锦睁开眼来闻他一眼,恼道:“刘大夫好歹是郎中,让林景生过来却是干什么!”又顿了顿,颇为不讲理地:“我没事,谁也不用过来。”
话音才落,也不知是他大言不惭的现世报还是天麻太过乌鸦嘴。身体里某个不同于胃的位置猛然窜起一股抽痛,仿佛一只冰凉的钢锥,那种尖锐的疼痛,仿佛要绞入骨髓中去。
燕承锦的身子顿时僵住,捂在胃上的手不禁下移,按在小腹之上,另一手一瞬间紧紧抓住了椅子扶手。但这阵疼痛来得毫无预兆,让人太过促不及防,还是让燕承锦‘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过转眼的工夫,他的脸色就白了一层,额头上的冷汗也跟着下来了。
“王爷!”天麻见他这模样大吃一惊,却还没有慌了神,这时那还能信燕承锦说的什么没事。一声惊呼之后急道:“我这就去找刘大夫!”
“等等……”燕承锦勉强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叫住他。他腹中难受,心里却还清醒,吸着气断断续续道:“你不要慌张,别惊动其它人,先、先让林景生过来……”
天麻还想争辩什么,燕承锦却没有精力同他纠缠,咬牙低声道:“还不快去……”
天麻一跺脚,匆匆走了。
燕承锦听着他的脚步声去远,周围再无一人,这才低低地□了一声,向前倾了身子,将脸俯到了书桌上。
其实疼痛还在其次,只是他从来没有这种经历,更多的还是心慌。他待旁人温谦,却甚少对自己服软,又想到自己迫不得已要在这样的情形下求助于林景生,心里不禁又有些委屈,这样又疼又委屈又不知所措,连他自己都没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眼泪汪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