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妃一见他点头,脸上忙挂上了大大的笑容,又亲切的拉着明月的手说:“皇上好硬的心肠,那还不给明月晋封么?明月是我的陪嫁侍女,若是亏待了她,臣妾可是不依的。”
容景轩身边管宫人名籍的太监一听既知有戏,忙侧身站到容景轩边上。
“既然康妃贤能大度,便晋了这宫女做采女吧。”他转身问明月:“你主子说你叫明月?”明月怯生生地应是,“那便封泥做明采女了,也不必住到别处了。就由你主子在这鸳鸾殿给你安排住处吧。”明月忙跪谢磕头谢恩,鸳鸾殿内的宫人也齐齐跪下见过新主子。宫女被宠幸,一般便做了官女子,是无品的,不过是特殊些的宫人罢了。皇帝喜欢些的,便被封作九品采女。康妃又挂着得体的笑,与明月一同将香囊与玉佩一左一右的悬挂在容景轩腰带上。
好容易将皇帝送去早朝,康妃一下便瘫软了,连站也站不住。清风明月忙将她送到美人靠上。康妃就连手指甲也是青紫的,她用手指拂过明月的脸:“明采女,明采女是个有造化的。”明月自己也不知当宫妃是不是她所渴望的,却仍说道:“奴婢的造化都是娘娘给的。”康妃哑然失笑:“还自称奴婢么?你现在也是位主子了。”明月急忙跪下,望着康妃的眼睛坚定地说:“奴婢在娘娘面前,永远是娘娘的奴婢。愿永远做娘娘的奴才。”康妃又慢慢摸上她的眼睑——康妃失血过多,此时手冷的像蛇一样,康妃一边慢慢地说:“傻丫头,真是个傻丫头。”听了这话,明月不由暗自松了一口气。
“既然被封作采女了,那也该有个奴才伺候了。想必奚官局、内府局一会就将采女的器物送来了。我瞧着,恐怕还没你现在用的好。不若就从我库房里拨些东西给你吧。住的地方,你就仍住瑶瑟轩吧,清风迁出来。采女按规矩也该得人伺候了,这样,也不必掖庭局拨人了。朱钿、宝珏,见过你们的新主子。”当下又指了两名太监去伺候明月。
朱钿与宝珏忙站出来,磕头见过新主子。宝珏与明月四目相对,不过一夜,二人都仿佛打了一场硬仗一般,感慨万千。朱钿看着四目相对的二人,心里一时有了较量。
殿内一时寂寂无言,宝珏看了看又越众而出说道:“娘娘,昨夜不过请的当值的太医为娘娘诊的脉,今日再找院首来看看吧?就说今早起下红不断。”康妃慢慢点了点头,便有小宫女出去请太医,她边看着跑出去的小宫女,边气如游丝般的说:“好不了了,好不了啦!”
众人听了她的话大觉不详,只是也无人敢开口,一时房内只有清风低低的啜泣声。不一会太医院院首便过来了,为康妃把了脉,看了康妃的舌苔与眼睛,又问宝珏他们康妃出了多少血。宝珏几个如实答了。
太医院院首乃是陆太医,于妇科千金方面格外有研究,诊完脉之后好一会,方沉沉地叹息:“娘娘的身子,在生了皇长女与四皇子之后内里便十分空虚。我记得娘娘行经不止的时候,是劝过娘娘要好好调养身子的。”
康妃闭着眼睛点了点头:“是,所以近两个月我都未曾承宠。好容易下红止了,才敢侍候皇上。”语及皇上,陆太医也不好再多说:“无论如何,娘娘的身子是受重创了。今次还算运气好,若这样的事情还有下一次,娘娘恐怕性命有虞啊。”康妃这时才把眼睛睁开:“那么太医的意思是……”陆太医接着说:“娘娘本来气血亏弱,诞下皇子以来想是受了些气恼,郁结于中。昨日又受了大亏损,如今娘娘的元气,十伤□,一时难以就愈。我只得煎丸而要并行,娘娘还要一切闲言闲事不问,娘娘的病,才可望好。”康妃轻轻点一点头,陆太医略一沉吟,决心一口气将最难说的说出口:“还有就是,娘娘近期决不可行房事了。”康妃忙问:“多久?”陆太医说:“得看娘娘身子调养的如何,不过,最短恐怕也要半年。”康妃又问:“那么子嗣方面呢?可还有望?”“这,这微臣不知。还得看娘娘调养的如何。”康妃挥了挥手,清风等人急忙请陆太医开了方子,又送了出去。
“嗬,嗬。不能行房不能生孩子的宫妃。”康妃自嘲的笑了笑,清风忙又将康妃劝着再饮一点红枣小米羹。明月此时地位十分尴尬,又怕康妃怪她不尽心,又怕点了康妃的眼,只好愣愣的站着。总算是将康妃劝着休息,这几人俱是一夜未睡。偏偏清风还要忙着将自己的东西清出瑶瑟轩,宝珏与朱钿又得忙着搬进去。宝珏与朱钿伺候明采女去了,二等贴身宫女的位子又空了几个,宝珏留了个心眼,便央得清风,让竹华做了康妃身边的二等宫女。这样一来,竹华又要搬东西。
几个人在搬东西时,只闻内监与宫女们搬东西的声音,仿佛都十分尴尬似的,始终没有人开口说话。明采女也想动手,偏清风等又不敢,只好尴尬的站在脚踏上。安排宝珏与朱钿住宿时,因为明月向来与宝珏交好,且素不爱朱钿的为人,便让宝珏为她守夜。宝珏于此自是无碍,朱钿竟也未说什么。
待得大家都走了,明采女坐在瑶瑟轩的大床上,望着装饰一新的房间一时愣愣的。宝珏使了个眼色,明采女便寻了个由头将朱钿支走。宝珏也不避讳,只上前握住了明月的手问道:“疼不疼?”明月被这样一问,眼眶就红了,她轻轻点了点头:“昨晚,皇上吓人的紧。我,我……”然后就说不下去了,宝珏见明月这样紧张,便上前拥住了她:“不要再哭了,现在路难走的紧。”明月自然也知道这些:“不错,我若是不得宠,在这深宫中怕是没有活路的。我若是得宠,又怕点了娘娘的眼。”
宝珏说:“娘娘起码半年不能承宠,她需要有人将皇上留在鸳鸾殿内。不若这样,若是她请皇上来看皇子皇女,你就好好伺候皇上。若她不动,你也千万不要动。”明月忙说:“是,我也是这样想。”语毕又伤感地叹息了一声:“昨夜一事,只怕娘娘与清风都要与我生分了。”宝珏握着她的说:“然而这事也不是全无益处,老话常说‘食得咸鱼抵得渴。’你自有为难的地方,但也不是没有富贵可享!”明月深觉有理,便反握住她的手。
朱钿出了瑶瑟轩倒也干脆,直接就走向康妃住的正殿。康妃仿佛早就在那等着一样,二人也未废话,康妃边饮着茶边说:“此后,你就给我看好了她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好处自然是少不了你的。若有什么异动你却没告诉我的,仔细你的皮!”朱钿郑重磕头应是,只看得清风在一旁心焦不已。
不过一日,康妃起码半年内不能承宠,而鸳鸾殿多了位明采女之事便传到了阖宫上下。宜妃轻扑着团扇笑着对穆嫔与林充仪说:“可见老话说的对啊,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可见老天待康妃不薄啊!”穆嫔诺诺笑着,林充仪只顾转身看花。
第二日,康妃仍需静养,皇后早下了命令让康妃不必来请安,只管好好调养身子。但作为新晋的明采女,明月还是得去昭阳宫请安。也没有轿辇可坐,只能由朱钿、宝珏陪着走去昭阳宫请安。于是她们主仆三人早早便起了床,给明月梳洗打扮。明月的姿色在这宫中不过中人之姿,论起来还不如宝珏。但胜在肌肤细腻,眉眼温柔,换言之,没什么杀伤力。自己主子病着,自己也没有什么势力的采女打扮自然不能太出挑。于是她们便避着平日各位娘娘爱穿的颜色,选了件鹅黄色的外衫,配上彤色的抹胸。既不太打眼,也不至于显得康妃苛待她。在首饰上便用了昨日康妃新赏的银簪子,那银簪子上垂着流苏,流苏上挂着的是不是很名贵的蓝宝石。正合明月此时的身份。再给康妃问安之后,她们便走去了昭阳宫。
宝珏素知明月温柔静默,昨夜便鼓励了她一夜,今日出了瑶瑟轩,主仆有别,就只能用眼神安慰她。采女是不能带侍女进昭阳宫请安的,宝珏与朱钿便站在昭阳宫外候着。过了一个时辰不到,明月便走出来了,命她们去接赏。这赏赐自然是各位妃子之类赏给明采女的,皇后与各位妃子俱是有赏,就连修容、充仪也有赏。只除了位分与她差不多的宝林、美人一类的苦瓢子没有赏她罢了。
明月看起来面色不坏,想来也没有什么人愿意去为难一个新晋的采女。主仆三人便慢慢一齐走回了鸳鸾殿。
回了鸳鸾殿,清风说康妃还在睡着,于是她们就先回了瑶瑟轩,开始盘点别宫娘娘给明月的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