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妃当日送这步摇一事虽隐蔽,却也有挺多人知道,她便带笑说:“这是臣妾赏这奴婢的,因看她伺候主子尽心。”
容景轩便也带着笑对宝珏说:“你倒招主子疼,起来吧,以后好好做事才不负主子的恩。”宝珏几乎半身瘫软,愣愣地磕了一个头,将自己的冷汗都留在了厚厚的毯子上。
“朕到鸳鸾殿去看你,偏又说你在这里,所以朕才寻了来。”这话浑不把明月放在眼中心上,明月听了心中一酸,却也忍住了。贤妃带了几分得意的说:“青天白日的,皇上好没羞。”容景轩便搂着贤妃的腰要走,走前漫不经心地对着明月说:“好好养着身子,为朕诞下个白白胖胖的皇子!”旋即走了
明月一早担惊受怕,待得贤妃与皇上带着一群宫人风一般的走了,才算松一口气。压抑了一早上的心情,只瘫坐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大约心情委实太差,就连腹中的孩子也在动弹不宁,她抚了抚小腹,边又笑着对朱钿说:“来,扶我进去。读书给孩子听。”
朱钿见未受牵连暗松一口气,进去为明月念书听去了。
此后朱钿在明月面前更加得脸,完全取代了宝珏的位置。只是朱钿陪伴在明月身边时,常见明月盯一会自己的脸,然后又叹一声气。如此几次,弄得朱钿心惊不已,终有一次她开口问道:“主子近日怎么了?怎么总是望着奴婢的脸叹气?”
明月强笑笑:“没怎么,多愁善感罢了。”朱钿直觉不是如此,又问几次,终于明月屏退左右,挥挥手命朱钿附耳来听:“我,不过是可惜罢了。为我,也是为你啊。”
朱钿一惊:“主子圣眷优渥,深得圣心,又什么好可惜的呢?”
明月略带愁苦的笑了:“圣眷优渥么?不过是哄傻子罢了。我与你说句贴心话,你看自贤妃娘娘复宠,皇上来过我宫里几回呢?若不是还有我这腹中的孩子,只怕早忘了我是谁了。内府局、奚官局一个赛一个的精明,你看给我送来的东西有从前十分之一的好么?瑶瑟轩里的宫人只怕各个盘算着要走呢!”
这话虽然差不离,却也不尽实,瑾充媛位分不高,但在这宫里算起来,使得东西还都是颇好的。只是那些宫人确实眼见觉着明月没有前途,一个一个都盘算着要走。
朱钿黯然不开口。
“原本如此,良禽还要择木而栖呢,我也不怪她们。只是可惜了你啊。”
朱钿悚然:“奴婢?奴婢怎么了?”
“瑶瑟轩没前途,她们自去找有前途的地方。你要如何呢?你是娘娘钦点来的,无处可去啊。只配着我这无位无宠的宫嫔苦熬罢了,跟了旁的主子有赏还有好郎君。跟着我这无宠的废人,哎,可怜了你这花容玉貌!”
朱钿相貌原是中人之姿,只是在宫女之间强些,纵她一向颇为自负,听到别人夸她相貌不由也飘飘然了:“奴婢蒲柳之姿……哪有什么花容月貌。”
明月“嗤!”的一笑,复又说道:“我在这宫里许多年了,我的眼力怎么样?”朱钿忙点头称好,“我眼神最是毒辣!多少宫嫔不过是靠着胭脂口脂强撑着罢了!卸了妆必是还不如你的多些。不是我强说,你拿着镜子看看,我不比你差么?”
明月孕中面上浮肿,面色发黄还起斑,确实还要比朱钿丑些。朱钿定睛一看,真要飞起来了——宫嫔还要比自己差许多呢!
明月又用手拂过她的脸:“这杏仁眼,悬胆鼻,樱桃小口。”又将手慢慢拂过她的身子,朱钿一阵战栗,挣扎着要躲,偏又仿佛没力气躲开似的。明月手停在她的□上:“这大好的身子,最好的年华,真要葬送在这深宫里么?真要等到三十岁再出去做小么?”
朱钿眼中莹然有泪,甩了甩头,泪珠忙溅了出来:“求娘娘救我!”娘娘原是只可称呼从三品以上的妃嫔的,此时朱钿求救心切,便唤明月做“娘娘”。
明月将手指横在嘴边:“嘘!”了一声,朱钿安静下来。
她如鬼魅一般凑到朱钿耳边说:“我只问你,愿不愿意为我做我为贤妃娘娘做过的事?”明月为贤妃做过的事?一粒一粒的疹子从颈后长起——给皇上侍寝,为瑾充媛固宠?
她一时想不到这样天大的馅饼会砸到自己头上来,晕头转向。最后又怕这是明月有心试探她,便迟疑着。
偏明月这时冷哼一声:“平日我冷眼看着,还以为是个有见识的。故而才舍宝珏取你,想不到今日一看,才知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的!”
朱钿一下被激的昂首看她,却又觉得立时答应看起来太下贱,便哽住了。
明月见事已成□分便说道:“这样,事关你身子清白。我给你一日时间,明日你告诉我答案。赌是不赌,做是不做。全在你一句话!”
说罢便又将刚刚唤出去的宫人唤回来,朱钿便只好魂不守舍地给她捶着腿。明月看着她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心中冷笑一声,以笃定的眼神与宝珏目光相接的看了一眼。
第二日,明月正在慢条斯理地用着一碗红枣小米羹,忽见朱钿神态有异地走了进来,便屏退左右宫人。只见朱钿站在明月面前,跪下重重磕了三个下头,各个都能听到“砰、砰!”之声。随后朱钿意态坚决地说:“请娘娘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