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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来了。睍莼璩晓一年四季中最诱惑人、也最胡涂人的是春天,尤其是漫长而单调的下午,更让无所事事的老人无聊,真是如诗经所说“春日迟迟”啊!
妻走以后天气格外多雨,春雨菲菲又是周末黄昏,艾教授百无聊赖。听到轻轻的敲门声。他开了门,楞了一下,怎么会是她?
“不给我紫蛾进吗?”一身香气的她,用苗条结实的身材把艾挤到一边,主人似的进了门。“我前天才知道你夫人走了,其实她这个病早走早好,活着也是受罪啊,这病拖了*年,再拖下去怕你也没了。想开点,人都要到那条路上去的。”
艾椿同她近两年没见了。
艾椿曾发誓不想再见到这个女人。
紫蛾曾是艾椿家的保姆。艾椿用人讲卫生,经人介绍后去蛾家考察过,艾椿的印象是:一贫如洗、一尘不染,不像许多贫困之家杂乱不卫生。她的男人很苍老很老实,身上穿的虽是很旧的不入时的衣服,但干干净净,男人身上有女人的一双手。艾椿看上这个女人的干净利索,但又犹豫过,因为这个女人似乎有些妖气,身上有太多的女人味,但也正是这浓浓的女人味,艾椿还是把她带来了家。结交一个人和用一个人都是往地下埋东西,或是埋了桂花树根,或是埋下定时炸弹。
紫蛾心直口快,时间长了,更无一点遮拦,一边抱着艾椿女儿的孩子,一边叙述着自己。
“我男人比我大近二十岁,作为男人,他已经没有用了。”对她的坦诚的话语艾椿不免吃惊,但她脸上是麻木的,隐隐有些沉痛。
“我是活守寡,但如果我离开这个家,我女儿可苦了!老头更可怜。我曾跟人跑过,出去半年又回来了,还不是放心不下这个穷家啊。”
人生几回伤往事。紫蛾在艾椿面前时常诉说她的不幸。她的第一个男人是矿工,她在矿上开了小洗衣铺,有回她去给一位常来洗衣的单身矿工送洗好的衣服,她被这位壮实如牛的矿工粗暴又温柔的强占了,她没有告发他,后来就后成了那个矿工的老婆,因为结婚前就怀上了矿工的孩子,准备结婚的前夕,男人在矿难中死去。儿子生下后不得不交给了婆家,从此也就同婆家断了往来。父母令她早点嫁人,不久她嫁给了省城下来的一位老知青,结婚后的第二天早晨她才发现跟她睡了一夜的男人不是婚礼上那个英俊的小伙子,而是一个有点傻乎乎的很老相的男人,她哭了三天三夜,哭死去的自己的第一个男人,哭自己的苦命。眼前的迟钝的男人只是默默的陪着她。男人如实的告诉她,是他弟弟代替他参加婚礼的,第一次见面时也是他弟弟代替的。她不得不信命。生下一个女儿后,男人做前列线手术时,不幸落下个终生阳萎。她说,男人得前列腺毛病是她男人太贪,他是每个晚上都要她的,她都有点受不了。
她说了句经典“男人怕都是自废武功。”
一切和谐的组织内部都要有必要的娱乐,娱乐是粘合剂,夫妻这个组织,必要的最基本娱乐就是夫妻生活,所谓“少年夫妻老来伴”,正当风华之年的紫娥,丈夫没有了武功,夫妻生活岂能和谐?
“后来我又生了个儿子,儿子不是我丈夫的。丈夫手术后不能干有力气的活,挣不到钱。我不得不出去窑场工地打工,我遇到了一个很能干的农民工,脸面同我死去的男人差不多,生的身强力壮,我常和他搭班,他总不让我干重活。为了表示感谢我就给他洗洗衣服,一来二去有了一点感情。后来他的工资也给了我,他想同我结婚。可是他家有孩子,妻子还有病。我那位有病的丈夫跪下对我说:‘求求你,不要离开我。’丈夫也够可怜的,他对我的婚外情睁一眼闭一眼,情人在我家过夜他也只是叹叹气。后来我的情人家里妻子病重回去了,他走时说是还要回来的。我一等再等不见他踪影,却等来另一个人——我发现我怀孕了。这样我就非找到他不可,可是人海茫茫上哪里去寻他呢?我们好了近一年,就没有想起问他从哪里来。
“孩子留不留?我苦恼死了。丈夫知道这件事了,他竟平静的对我说:‘生吧,有我呢,兴许是个男的!’我明白丈夫的心思,他这个病歪歪的身体,指望有个儿子。我只是想,要给我的情人留个纪念,我总觉得他还会回到我身边的。孩子生下后真的是个儿子,儿子生下后,我没有奶,缺少营养,儿子皮包骨头,在一次流感中死了,走时还不到一岁。孩子的亲爸我也当他死了,这个没良心的竟再也没有露过面,男人有良心的少啊!”
艾椿每次上菜市,总要给紫蛾捎点菜,有时还有鱼或肉,紫蛾家里收入太少,他女儿又在上学,需要营养。紫蛾没有推却,只是带孩子更加尽力,并经常给艾椿的杂乱的书房整理的有条不紊。
艾椿的妻子切除半个胃后,还能撑着上班。艾椿在备课之余有意向紫蛾了解底层贫困人的生活。紫蛾说,有的摆个地摊,有的检垃圾,年轻一点的寻个手头宽余的相好,“也有卖身子的,没工作,炼摊检垃圾跑买卖干不来,在家又等不到钱,可日子要过下去,只有卖自己了。可有几个真的愿买自己的?早几年大多是年轻的女人干这买卖。这几年城里老民工多了起来,三十四十好几的女人也操起这营生。笑贫不笑娼啊,下岗的待业的比蚂蚁还多,你们大学里的校长教授哪里知道穷百姓的苦呢?上面总是同下面裂开的。”
有回紫蛾发现新大陆似的,“你们夫妻还分两头睡啊?我同我家老头过去从没两头睡过,那是在他身体好的时候。他手术以后我们就分床了。”艾椿告诉她,他同老伴年轻时就两头睡了。他时常备课看书到深夜,为不打扰妻子,就悄悄的在另一头躺下了,而冬天两人在一头睡很容易感冒。
孩子睡着以后,紫蛾还不闲着,拖地洗衣服,艾椿的衣服洗的格外清爽,紫蛾来以后家里确实干净多了。有时她要艾椿抱一下孩子,她说生孩子落下的肩关节痛。她要艾椿的一条手臂从她的从她的饱满的胸部穿过,再把孩子抱过去,说这样稳当。但是如此方式,艾椿就会碰到她柔软的有弹性的*。艾椿似乎觉察些什么,但他既没有去深思也没有回避。
那是一个雨天。
“你太苦了!”紫蛾望着外面下着的雨,洗着艾椿的衣服,艾椿在拔猪脚上的毛。坚持上班的病歪歪的老伴想吃猪脚。“总以为大学教授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还不如工人大老粗呐,在家里女人把大老爷白天晚上伺候的好好的。”紫蛾把衣服凉好,过来同艾椿一起拔猪毛。她手真麻利,三下五除二把四个猪脚上的毛拔得干干净净。
“大学教授也有三六九等,我这个教授只能是末等,属于教授教授越教越瘦的一穷教书匠。”艾教授直其酸酸的腰,去给外孙女盖上自己的外套,她水的很香,昨夜她闹夜。
紫蛾说:“你太苦,给你寻个帮手吧,我朋友中有一个,她同我年龄差不多,可比我能干,她丈夫外出打工,一去不回头,怕是嫌家穷,也可能死了。这年头外出打工的死了也没人问,这可苦了他女人和孩子了,她说要找个能说话的能给她出主意的好男人,有家没家的都行,反正她不会破坏别人的家庭。她呢,好歹有双手,能帮人干活。两人要处的和谐,可以升温,成为那种靠得住的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的你好我好的QQ好友。”
艾教授笑了:“你会上网吗?”
“我哪会啊,我们那里说男女私会就称QQ。”
情况的变化是在艾椿的外套口袋里少了二百元,是艾椿的老伴发现的,他的老伴习惯时常掏掏丈夫的口袋,看有多少钱,还有什么信没有。这是年轻时养成的爱好,改不了的 。艾教授这天刚好拿到八百元稿费,她只是看了下有几张大头,没动这钱。第二天早晨上班前,看了下装在口袋烟盒旁边的钱数,打算上了两节课后去给老伴买药,发现少了贰佰,眉头拧了一下,但没说啥。但他的动作和表情譲老伴看到,就说:“我可没动你的钱。”她一点钱数,“少了二百,见鬼!”
“晚上我上辅导课,可能拿烟是带掉了。”
“怎么不全带掉?家中出鬼。”
她怀疑鬼是紫蛾,因为她时常给老头洗衣服,她早已讨厌紫蛾的妖气,她的过多的女人味和过分的勤快。因此紫蛾早晨一来时,两人就迫不及待吵开了。
这个年头的底层的小女人可不是好惹的,紫蛾不在家里吵,她把战场引到室外,抱着孩子到屋外的巷道,扯起尖利的嗓音:“ 你说我偷的就我偷的你能怎么样?偷二百块钱算什么?我还偷了你家的人呐!你没本事看得住只好眼巴巴看着我偷。”
这下通了马蜂窝,围观的女人们以最快的速度将艾椿教授同保姆通奸的新闻洒满全校,少不了绘声绘色添油加醋捕风作影。艾椿这时才真真懂得这句话:有也是有没有也是有。艾椿的老伴当然是深信不疑,痛苦之极,体内的剩余的精力过人的癌细胞也以最快的速度生长扩散。
情殇的痛是牵心扯肺的痛,妻子的抗癌防线因此彻底崩溃。
当晚,艾教授彻夜未眠,他烟盒里见到一张小纸条:家有急用,不及面借,不告取走贰佰。那歪斜的字体他是认得的,总算减少了一层痛苦,她的人格是清白的。人给不亏,人总有希望。但他不打算为她在老伴前平反。错已铸成,谁也不能怨,罪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