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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回 郁大夫痛批地下情 苟老板剖陈心底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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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使晓蕾动了要去报名当殡仪馆应聘所谓“导引”的心,奈何身体被父亲带回了省城。睍莼璩晓

郁大夫本来计划参加完前妻的追悼会后,稍作停留,即携女儿返回省城,没想到竟滞留了三个月。晓蕾大爹的真诚,女儿相伴,以及同老友艾椿的时相过从,日子过得比他在省城还轻松些,但说不上快乐,因为原配病殁,心情一下缓不过来。稍有心安的是,他把女儿送来是对的,毕竟给前妻老病的晚年添了些欢乐。他看明白女儿已把这个客居的地方反倒当作了家,真是客舍似家家似客。

郁大夫帮着晓蕾大爹忙着筹建健康机服务站,说专卖店也行,可这个年头,“卖”字的商业气味不是太好,就用了服务站的名称。

艾教授对这个健康机专卖店自然有浓厚的兴趣,他说也要在自己的家里办一个。这个想法遭到了郁文的反对。

“老兄,你脑子哪里出水了?晓蕾大爹要搞,是因为机器按摩对他的康复有好转,他是充满感激的去推广的,认为是积德的善事。我考虑到他一个人很寂寞,这对他从丧妻的悲痛中走出来有好处,我这才支持他办。可你堂堂一个教授干啥要捆在这上面?”

“你就不感到我形单影只?”

“你有事实上的一半,有你的对书艺的爱好,有感情的寄托,我真的不希望你搞什么专卖店。你是一位有影响的知识分子,你有勇气把牌子挂出来?”

“我这辈子所缺少的正是勇气,我涉足底层的经商,把知识分子的脸皮扯掉,通过这获得并积累勇气,然后再同我的年轻的另一半勇对风霜刀剑的舆论,亮相我的另类人生。”

“我看你是先天性的缺钙,硬不起来,涉足小商贩也培养不了勇气。说到底,你大教授还是个面子去不了。在这个可以*上课、*朗诵诗歌的年代,你们的晨昏恋却不敢公开,你实在是辜负了这个中国历史上相对是最宽容、当然某些方面也是最不宽容的时代。”

“我承认我精神上的的矮小脆弱。”艾椿说。

“你应该有大男人的气概。老兄名为‘椿’,庄子在《逍遥游》中说——上古有椿者,以八千岁为春,以八千岁为秋。这大椿树的气魄何其大?而你实在是辜负了父亲给你起名字时的期望。这一点杨政宁是值得你效仿的。当然,高位、财富和名声能给人魄力,中国近代从熊希龄、孙中山、李宗仁到现在的杨政宁等一系列名人的老少配莫不如此。当然,对普通人而言,属于另情的草根爱情中的男人和女人,处境要艰难得多,但是再艰难,也不能像土拨鼠那样生活,既然合法的相爱,为什么不能直面社会?你们为什么在数年的日子里生活在没有阳光的地方?这种两面人的生活你们不感到厌倦?你们实际上在糟蹋生命,糟蹋自己,也糟蹋爱情本身。造成今天这样的不进不退不死不活、不忍离也不能堂而皇之过家庭生活的尴尬局面,责任主要的在于你,骨子里是个软弱的儒生。不知你意识到没有,你以这种方式爱一个人,实际上是在毁掉一个人,或者说,你们是彼此在损耗对方。”

艾椿叹了口气:“这老少姻缘得不到社会的认同啊,就像中国的民主改革,得不到社会和民众的认同的话,依然积怨多多。”

“只要是对的改革,就不用管社会的认同,以后总会认同。”郁大夫语气坚定,“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你明白了这道理,就不该躲躲闪闪,你们不就是彼此年龄落差大一些?有啥子见不得人?我理解目前中国老夫少妻依然面对的的一些困局,但我绝对的不赞同躲猫猫式的老少夫妻的生活方式。不要借口伤害父母或儿女什么的,爱情是阳光的事业么!”

“也知道我们这样躲猫猫很苦,想过要突围。”艾椿叹息。

“你们这不是窃得对方的情火,煮自己的肉吗?都在受煎熬!”郁大夫越说越气恼,“我一生最恼的是像老鼠一样偷偷摸摸行事,搞政治的不堂堂正正的公开政事,策划于密室,把老百姓当作愚民傻子,这是可恶的鼠政。你们不敢公开恋情,这是鼠恋,在龙的大地上,鼠辈横行,可悲可悲!”

这振聋发聩的批判,犹如重磅炸弹的冲击波,冲击着艾椿。艾椿没有作任何解释,相反,艾椿很感激这位诤友,许多人的一生往往没有一位诤友,而自己有郁文这样的一位人格学识俱佳者的诤友,并保持了大半生友谊,这是难得的一笔软财富。

“在我来说,我总觉得彼此年龄差距大,我陪不了她几年,我一旦生命完结,她怎么办?”艾椿解释着。

“俗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莫把儿孙当牛马。任何时候,上一代人总担心下一代人的日子怎么过。儿孙们真的不是没有思维的可怜的牛马,不要为下一代操心么。你离开了这个世界,你根本没必要担心留下的女弟子如何生活,她也不是没有思维的牛马!”

“我可能是杞人忧天。”

“曹雪芹说得好: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都认为曹雪芹是在感叹爱情的无常虚假,我倒是觉得这里体现了曹雪芹很通达的人生观,认可女人不必守节,老头一死,妻子再嫁,天经地义。你和你的女弟子,活着的时候,两人世界里尽情的享受生活,君生日日说恩情么,你的自然法则一到,女弟子尚年轻,再随爱他的人去了,这有何不可呢?你为什么老是从‘我死了怎么办?’的圈子里出不来呢?蠢!在这个世界上,任你是个多么重要的人物,死了也就死了,地球照样转,太阳照常升起,女人照常生孩子,根本不存在‘我死了怎么办’的问题。”

又是令艾椿振聋发聩的一番药石之言!

“我不多说了,一句话,大丈夫总得懂担当! 李可染讲真正的画家是‘可贵者胆,所要者魂。’感情也是门艺术,有魂缺胆是跛足的感情。”郁文动了情,“ 我是来向你辞行的,可是看到你家乱糟糟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赶快去女弟子那里,别再这么吴头楚尾的两地孤独。要么一刀下去了断,她才而立之年,按传统婚姻观来看,再成一个家也不算晚。这样的地下日子你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这样半生不熟的下去,能有好事在后面?受害最深的是你的女弟子。你爱她就要对她负责,公开你们的爱情就是一种负责的表现,地下夫妻是违背婚姻的公序良俗的!”郁大夫望着门外的蓝天,“我今天就要走了,晓蕾在这里可能再照应她大爹一阵,他大爹的健康机服务站快开张了,你抽有时间去照应一下。”

“君之一席话,实是阳关三叠曲!”艾椿诚惶诚恐的说。

“那我就此告辞。”

“慢着!你不慌着走!”艾教授去卧室。

“让我带信吗?”郁文见艾椿手里拿着一个信封。

“不是带信,是请你看信。你看完了这一封信再说吧!”艾教授郑重的递给郁文一封信。

郁大夫展开信笺。

尊敬的吾师:艾老师,您好!

首先感谢您对我的关心,为我准备了报考研究生的材料。这几年我日日面对特殊群体,人生观发生了改变,真正是淡于名利,淡到家了。再者为生计所迫,我不敢放弃目前的这份工作。我已到而立之年,即使考上了研究生,折腾几年就进入中年了,虽然不能说人到中年半生休,但这是个门槛,跨过去精力就不比青年旺盛了。

这几年我面对一些劳累过度而死的中年同胞,他们原本也是有过精力的旺盛生命力,不该在跨过中年门槛就倒下,我内心特别伤感,这个时代的人生中年,许多人因拼搏已是伤痕累累,一不小心就结束了人生,惜乎!悲夫!

家父最为**心的是我的终生大事。记得你给我们讲新闻课时说“人生姻缘是可遇而不可求,而新闻是可遇而更要求!这话我信之凿凿。我的朋友、家人在这几年里为我至少介绍了一打以上的女友,多数是因为我的工作性质和经济条件而作罢,少数是因我找不到一点感觉而无婉拒,我不能因为难找伴侣而草率成家,我记住了老师的话,姻缘是可遇而不可求,这么几年我从没有去死皮赖脸的追求异性。

然而,我也终于要加入追求者的行列了。我通过同您的老友的女儿晓蕾数次接触,我坦陈的说,我爱上了她,主要的不是因为她有高挑的身材,有娇好的容貌。我是被她的骨子里的的古老中华般的善良和的山清水秀样的气质征服了。

从您带晓蕾来时的第一次前面,到她最近来给她大妈询问墓地,我们已接触了九次,她来时先给我电话,我再忙也要去陪她的。一次次的见面,话是一次比一次的多,似乎总有说完的话。现在,晓蕾的一颦一笑都使我魂牵梦绕,挥之不去。

前不久,我的心被震慑了。我被馆长指定给一位亡者,年轻的女同胞殓妆,我乍一见平躺睡着的亡者,酷似我心目中的晓蕾,我惊的倒退半步,她的身段她的容貌她的发型同小蕾简直毫无二致,幸好这时晓蕾给我来了个电话,我才惊魂稍定。但是我的心始终无法平静。我眼前分明是造物主的一个杰作,正当青春年华,又为什么要匆匆离开尘世呢?鲜花为什么总要过早的凋谢呢?后来听说她是被遗弃而服毒而亡的,或说是被奸杀的,我已没有一点兴趣和心情去弄清楚她的死因,只是心在一阵阵紧缩。

这么多年来,我面对以为又一位尊敬的死者,心情还比较平静,一心在殓妆上。但是,面对晓蕾一样的同胞,我无法平静,如果不是身边有一位跟我实习的女孩,我真的会大哭一场。

这几年,我已为好几位和我同辈女同胞作最后的妆饰,她们大都容貌姣好,上帝给她们带来较多的机遇,但是同时危机也悄悄的跟踪而来。我想到了晓蕾的今后,为其担心,今后谁来呵护她,谁给他安全?

我参加了死者的追悼会,对她三鞠躬。我不敢去想这样的命题:同玻璃罩下的她长相一样的那个我所爱的人的命运。当晚,我给晓蕾写了诉求信,几近拂晓。说求爱信也可以吧,。但是我没有把信发出去,虽然我非常思念晓蕾。

何人绘得远人影,望断青天一缕霞。

她对我来说,似近实远。

老师,我要再向她跨近一步很犹豫。我的另类职业,我的农村平民背景,能不能、该不该娶一个条件比较优越的优秀女孩?我的这些想法,只有向您诉说。顺颂

大安 杨兵

郁大夫读完信后,啧啧称赞,“一笔好字,可以拿到大学给大学生当书法字帖。从医学院毕业的大学生,不少人写的病历,简直是鬼画符,是天书,病人看不懂,很容易形成‘处方*’。可有的医生竟说就是为了不让病人家属看懂,岂有之理,这怎处好医患关系?”

“字如其人,杨兵为人也如他这一笔优美的行楷书,方正中有灵动。”艾椿颇为得意的说,似乎杨兵这手好字是他教出来的。字写得好不好,要有一点悟性,更多的靠勤奋,哪里是大学里老师几堂书法课能教出来的?岂只书法,别的课也都是这样。所以普通大学的教师好混啊,尤其是文科。”

“晓蕾必须上大学,她大爹也是这个意思。阿妹又来电话,认为是否送到国外去上学,认为国内的教育体制压抑人。我觉得这意见可以考虑,这样目前她就不能考虑个人的事。杨兵是个好青年,是可以依托的一个男人。我觉得他的职业他的家庭背景不应使他悲观,要自信自强,你当老师的要多鼓励他。”郁大夫的这番赞扬话委婉的拒绝了杨兵对他女儿的求爱。

“我对杨兵和小蕾的关系的态度是,既不促进也不促退。感情这事是天外来风,难以预测难以设防的。”艾椿说。他这样说,是提醒老友,如杨兵同小蕾确是有缘而彼此心动,他当父亲的莫从中间打墙。

令艾椿教授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郁大夫就将女儿“导引”回省城去了,又是一个天下父母心!他的心很沉重,为弟子杨兵。

父母心并非一定都有利于儿女的吧?!但父母心又很难用一般的好坏来衡量。

傍晚,艾教授打开信箱,见有一封信,打开一看是洗婴来的:

艾伯伯:您好!

我按我的承诺去了秦老师那里,我说要去照应他一阵,他确实是很孤独。我一向看重人际间的感情,我一直记得他在我初入娱乐场所时给我的关心,感情不一定就是爱情吧。我希望您不要计较秦老师对您的误读。姥姥又病了,苟延在上海棚户区的一间平房内。妈妈一直在照应姥姥,她正在设法把我的户口迁往上海。今晨,我那酒店老板得知我在照应一位并不沾亲带故的老人,很不解的问,给你多少钱?女老板说我傻。我不想解释,许多时候不解释比解释好。也希望旁人不要对我过分的关心。爱你的朋友洗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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