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很久没听见有奴才敢用这样催促的语气对自己说话,他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眼前的葛衣太监,一丝惊疑在心头漫延开来。
这个太监好生眼熟,久远的记忆扑面而来,这个人,仿佛就是昔日废太子身边的二等太监何从文。
“四阿哥?”那太监又问了两声,也急得不行,前头还等着他去回话呢。
彼时的胤禛已经察觉了更多的异状,比如他躺着的偏殿是毓庆宫小迷宫里的一间屋子,他曾经在这里住过小半年。那时佟皇后刚刚故去,德妃不肯认回他。皇父只得将他暂记在毓庆宫里养着。
胤禛被唤回神来,惊涛骇浪不足以形容当前心境,他有些发呆得点头道:“劳烦公公了,不如让人进来替爷整理仪容,方可面君。”
何从文见状松了一口气,笑道:“是奴才疏漏了,这便让盛子进来服侍四阿哥。奴才这就紧着去复旨啦。”
胤禛更衣时一直打量忙里忙外的小太监,活脱脱正是苏培盛年轻时的相貌行事,就连给自己打绦子系腰带时半蹲着的姿势都一样。
当真是一气之下时光逆流,又活了一回?
胤禛趁着苏培盛给自己服侍净面的功夫走神,先头飘的时候最后就记得心头几个血淋淋的大字了:朕悔啊!
莫不是为了这个老天优待于他,让他再续一世重走一遍夺嫡路,矫枉为正?
想到这里胤禛激动起来,皇位名声二者能兼顾啊,一手玉玺一手弟弟。十三不用说,老八这一次总不该再琵琶别抱了吧?
等着胤禛收拾停当,赶到惇本殿时,太子正在露一手,服侍皇帝饮茶。
茶这个东西很有意思,一而蕴,二而开,三而香起,四而味出。
新进贡的岳阳毛尖,伴着文火慢慢的将十四五岁般少女的香气溢满整个屋子,盛在青花釉里红的瓷杯里黄橙橙一汪。康熙的神情舒展,目光慈爱地欣赏着太子的动作,处处透着引以为傲的慈父情怀。
胤禛忽然觉得有点讽刺,他曾经也用这般慈爱的目光看着弘历。
那时他提倡节俭,宫中人人穿着旧衣在他眼前晃荡博取皇帝青眼,他就觉得弘历的干净整洁,弘时的那就是画虎类犬。谁知逼死弘时之后,弘历却对自己存下这么多不满。子不改父道三年,礼义孝道都学到狗肚子里去啦?
“儿臣给皇父请安,给太子哥哥请安。”胤禛打个千儿,麻溜地行礼跪下。
“老四来啦,身子好些没?过来也尝尝你二哥的手艺。”皇帝朝儿子招招手,十一岁的儿子刚没了额娘,亲额娘又不让回去,也不容易。
胤禛应了一声“嗻”,低着头慢慢靠近前去,早有毓庆宫太监给布了团凳。
胤礽递过一个杯子来:“别多想,孤这毓庆宫,你爱住多久就住多久。等到要开府成亲了再搬出去孤也乐意。”
胤禛装作腼腆不知该如何应对的模样,太子这话明显不是当真在宽慰自己,是说给旁人听的呢。
皇帝闻言果然先一步哈哈大笑道:“你这么个小宫室,哪里能让两个成年皇子住到大的?便是公主也没有混住一宫的道理。再说你,日后有了差事或是侍妾,莫不是还要小四避着你走不成?”
太子听闻也笑了,又道:“兄弟总比女人重要。何况小四懂事乖巧,能得个重要的弟弟也算圆了儿子一桩心愿。”
皇帝听了微微一叹,想来是顺着太子的话想起有了旁的心思大阿哥,或是在感叹太子小小年纪也开始话里有话,又或者只是单纯欣慰太子与弟弟之间的兄友弟恭。
胤禛适时开口:“劳烦皇父为儿臣忧心,儿臣惶恐不敢当。”言语间被生母遗弃的惶恐之意流露无遗。
先前微微凝滞的气氛被打断,皇帝颔首,不再接着说。转头谈起这汉人茶叶的好坏与乾清宫帝王私人收藏。
胤禛老神在在听着父慈子孝的对答,觉得那讨好什么的都是天边浮云,谁不是心里一套背地一套。说来自己这个皇帝还算不错,总算没有对着皇父阳奉阴违表面恭敬实则各种不待见。
再来一世,先机在握,皇位断没有拱手他人的道理。
他唯一要费心思的,就是如何把老八收归己用。
有了老八向着朕,还怕没人替朕收买人心吗?
作者有话要说:手贱卡坑,更新或许缓慢。。。不坑是必须的 不是短篇
这里有设定是延续《囚龙》部分,比如八哥会生儿子(囚龙里面是肃英额)……扑哧 无法接受者请赶快点X
纠正一个历史错误,四哥在九洲清宴驾崩的,不是万方安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