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眼神闪烁了一下,垂头回道:“是,四爷说晚间衙门还有事要赶着办,就不过来了。”
博尔济吉特氏很想大骂一声原来也是个怕事的,无事时充兄长,有事就忙着避嫌。可她终究忍住了,哼笑一声道:“四哥一贯忙,爷是知道的。”
胤禩露出善解人意笑容,道:“既然忙,就不等了。咱们把菜热一热,你别陪我饿着。”
……
晚膳胤禩不知道自己用了什么,他只是记得将博尔济吉特氏给他布的菜全放进嘴里,到了最后,连博尔济吉特氏也劝着他莫要晚间积食。
真奇怪。
他做的事,明明是大家期望他做的。怎么他顺着大家的意思走了,反倒成了错?
入了夜,胤禩只想一个人呆着。
他在书房里看书,自己排列棋局,最后又自己将棋子一粒一粒收好。慢慢想着下一步该怎样走、怎样说、怎样安抚弟弟、怎样撑过这一次。
更鼓又敲过一次,四哥真不会来了。
他还记得四哥说过的话:“不能时常过来,可心里一直挂着你。这些日子你不来,四哥很想你。”
不过才一年,他是不是也后悔这句说过的话了?或者他想通了?又或者是当真害怕这次的事情,要避嫌了?
胤禩忽然不明白自己在期待什么,为什么不让老九过府,反倒在这样的时候想听四哥训一训自己,再出个主意?
那件事,他从一开始就拒绝了,没留情面。如今四哥回避了,合情合理,他也不该心有怨言。
他也许可以想,原来四哥也与寻常人没有什么不同,也是趋吉避凶的人。
那么,他们之间,不欠情,只欠一次债。
情,他还不了。
债,容易。
隔壁四贝勒府。
胤禛独自一人在书房咂摸一串随身十年的手串,每颗珠子都油润有光,烛光下带着微红的色泽,深深浅浅都是日日盘玩日积月累的成就。
他不是不想去,也不是不懂现在雪中送炭或许能有趁人之危的机会。
时下老八府邸周围,必然不满君父眼线,这当然是他不便轻易过府的一个原因,可更重要的是:他是皇帝,不屑于一次又一次近似于讨好的上门安抚。
话也说够了,也是时候让老八明白,朕是愿意纵你容你,但朕的情意并非随时恭候,可以任你呼来喝去!
……
京城风云并未随着皇帝在乾清宫的一场发泄而终结,很快言官御史开始弹劾凌普周围的人,野火几乎是瞬间就烧到了索尔图身上。
索尔图自从康熙三十五年之后,名义上还在管理河道水路事务,但事实上早是个闲置的角色,差不多算是致仕了大半。
他本以为死在当下这是这辈子最丢脸的结局了,只想留着一口气等太子继位之后再重新起复出山。连凌普府上的人来求救也狠心拒之门外。
只是这一次皇帝没打算顾念往日君臣情谊,当日便扣下一顶“议论国事、结党妄行”大帽子,令宗人府将其锁拿问罪。
前后两日,更有大臣麻尔图、齐世武、额库礼、温代、佟宝几个,以附党造次罪,均遭禁锢。
太子党人,一夕之间,折损大半。
太子心惊,他这几日一点消息也没法从乾清宫弄出来,先前笼络的人都莫名其妙没再露面。这在以前还是从未有过的事情。难道君父已经当真要打算对他下手了?
太子心底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如果康熙二十九年断绝大军粮草的事情做成了,是不是他也不必遭受今日的磋磨?
这个念头稍纵即逝,太子强令自己不可再想下去。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当年他并不完全知情,只是受了索额图的挑唆才装作糊涂。一次也就万死之罪,不可再有第二轮念头。
但太子心底对昔日父慈子孝的画面的确淡漠两分,他弄不明白,自己由始至终都按着君父默许行事,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还是这样,为什么一朝就突然被猜忌了?
太子虽然偏激,但亦知道自己在宗室间名声比不过老八。
世人都以为他暴戾无常,其中当然有他自身脾气控制不住的缘由,也有那么一小部分,是他害怕皇父忌惮他收买宗室,才刻意妄为的。在热衷掌控一切的帝王身侧做了二十几年太子,其中步步惊心无人能懂。
无论如何,索额图不能倒。他已经没了宗室的支持,而索额图手中结交的汉臣文人不能丢,这些人脉都是赫舍里氏从索尼时就开始经营起来的,是他日后登基治国的本钱。
于是太子连夜动用京畿与镶黄旗一系的人脉,给宗人府里被囚的索额图传递消息,让他务必低头认错,实在不行就效仿当年明珠如何脱罪。
索额图得了消息,愤愤想着我怎么像明珠老匹夫一样自认谋反大罪?此一时彼一时,我真认了说不定连你这太子也要受牵连。
乾清宫里的皇帝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得知有人将消息传递进宗人府,心中愤怒不足以用言语形容。
他当夜下了谕旨,皇三子与皇八子接旨后即刻前往羁押索额图的审讯,必须让他说出点什么来。
作者有话要说:预感这一章会被拍死到土里埋起来 所以我放上来果断闪了
四哥不是全心付出的好丈夫,他傲娇了,要让老婆明白,朕不是你暧昧着想来就来的哥哥。
乱起章节名了,相思苦啊。
晚点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