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诗容懵了,问:“你是何人?”
老头道:“我是她亲戚,姑娘尽管把珊儿带走,珊儿爹的后事,我替她操办就成。”
邵诗容狐疑的看着名唤“珊儿”的女子,就见她垂着眼睑,并未否认老者所言,邵诗容好歹也是县太爷的闺女,从小耳濡目染衙门的事,隐隐瞧出端倪,“你们不会是事先串通好了,设局骗人的吧?”
老头忙否认:“当然不是。”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邵诗容,“银子留下,人你带走。”
邵诗容打开,是一张卖身契,上面人的名字叫韩秋珊,应该就是眼前这位珊儿姑娘,白纸黑字倒是错不了,只不过整件事看起来非常诡异,尤其这老头不像好人,珊儿姑娘不会是被老头拐骗来的吧,邵诗容越想越疑,犹豫着要不要报官。
一直没说话的女子,忽然道:“爹,你快把银子还给这位姑娘,她是好人。”
邵诗容吃惊不已,珊儿姑娘明明是卖身葬父,她爹却好端端的活着,他们果然是骗子!邵诗容顿时怒火中烧。
那老头立即破口大骂道:“你个死丫头,老子养你这么大有什么用,扫把星,克夫命,不值三文钱,就该卖到窑子里去!”
珊儿姑娘任由他谩骂,本就穿着一身素白,此刻脸更白得如纸一般,咬着下唇,眼中擒泪,楚楚可怜的模样,邵诗容竟看着有些不忍,方才珊儿要把银子还给她,看来品性不坏,她爹一看就是恶人,这世上竟有亲爹卖女儿的,还骂得如此难听,简猪狗不如!邵诗容激起正义感,朗声道:“天子脚下,竟有你这等禽兽父亲,我要带你去见官,像你这种恶人就该绑木桩,上夹棍,滚钉板。”邵诗容小时候曾偷偷溜进县衙牢房,看到牢头对犯人用刑,那场面甚是骇人,到现在还有阴影。
老头见邵诗容衣着光鲜,言谈举止像个千金小姐,京城遍地是大官,邵诗容是官家小姐并不奇怪,只不过她孤身一人,身边连个侍婢都没有,十有八.九是偷偷跑出来玩的,老头并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只怕她大声呼喊把官兵招来,又见邵诗容十六七岁年纪模样儿端正,若是卖到青楼定能卖个好价钱,顿时起了歹心,就想找个机会将她打晕。
韩秋珊见爹爹眼神不对,就知他起了坏主意,她虽不知邵诗容来历,却知是个好人,连忙挡在邵诗容跟前,伸开双臂,回头对邵诗容道:“这位姑娘,你快走吧,姑娘的好意,秋珊心领了。”
老头见她坏自己好事,气道:“死丫头,吃里扒外!”
邵诗容不傻,看出情况不对,这里不是仓桐镇,她身边连个随从都没有,处境着实危险,对上老头凶狠的眼神,心里也有些怯了,暗暗后悔不该多事,就想一走了之,然而看到韩秋珊单薄柔弱的身子挡在自己跟前,生出几分不忍,她若走了,这位珊儿姑娘只怕不会有好下场,要么继续“卖身葬父”,要么被卖入青楼,这么好的姑娘实在可惜了,卖身契还在自己手中,有了个主意,心里到底有些怕,又往城门方向走了几步,站得远远的对老头道:“你看这样行不行,银子我不要了,就当买下珊儿姑娘,只一个条件,从今往后,你不准再找珊儿姑娘。”
老头其实也是个胆小怕事的主,不是真有胆量敢当众行凶,他虽不知道邵诗容为何执意买珊儿,不过见她一个小姑娘,便想坐地起价,“卖给你当然行,不过我跟珊儿毕竟是父女,若是一辈子不能相见,似乎过分了些。”
邵诗容在心里呸了他一口,这种狼心狗肺的爹竟跟她讲父女情,不过还是道:“你想怎样?”
老头立即伸出一根手指,“再加一百两,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韩秋珊看不下去爹爹的无耻嘴脸,乘他不备,夺了他手中的银票和簪子,跑到邵诗容跟前,塞到她手上,道:“我与姑娘萍水相逢,不值得姑娘如此,姑娘的大恩大德,秋珊这辈子都会铭记于心,你还是快走吧。”
老头恨得直跳脚,“蠢货”“蠢东西”骂个不停,恶狠狠道:“走,你让她走,等她走了,看我不打死你!”
邵诗容看了看老头,又看了看珊儿,想到珊儿可能的遭遇,一咬牙从腰间摘下一块玉佩,放进香囊里,又将银票和簪子一起塞进去,扔给老头,道:“这块玉佩至少值两百两,买下珊儿足够了,死老头,我告诉你,我爹是当官的,你若敢再起歹心,小心把你抓到牢里,吃一辈子牢饭!”
老头把香囊捡起来,拿出玉佩,在太阳底下照了照,凭他在赌场的见识,断定是块好玉,邵诗容没有骗他,他要的是银子,才不管女儿死活,若是卖给大户人家做丫鬟,顶多得二十两银子,卖到窑子也就五十两,所以才想出让韩秋珊“卖身葬父”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宰个肥羊,之前也有人询问过,要么银子给得太少,要么被韩秋珊搅合了,唯独这邵诗容傻里傻气,花几百两买个丫头,老头生怕邵诗容反悔,把香囊揣进袖口,假意摆出慈父面孔,还滴下几滴鳄鱼泪,“珊儿,从今往后你就是这位姑娘的人了,我父女二人,只怕再无相见之日,你自己好好过吧。”
韩秋珊看也不看他一眼,神情冷漠的看着远处。
老头也不放在心上,拿着银子,朝京城相反的方向,心满意足的走了。
韩秋珊扑通跪在邵诗容跟前,“多谢姑娘救命之恩,秋珊生是姑娘的人,死是姑娘的鬼。”
邵诗容连忙让她起来,太阳快落山了,没再耽搁,带着韩秋珊回宋府,进门就遇到钟鸣,还未来得及给她介绍,钟鸣先惊讶出声:“韩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