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原本是月圆之夜,朱鼐铉被一群下属们讨论自己子嗣的问题,烦躁得一个人带了几个侍女乘船游护城河去了。
这些人确实无聊,若是天子没有子嗣,有人要急是再自然不过,可是他没有子嗣,有什么好急的?
一时间,各种烦躁的情绪涌上心头。
“爷,河面上好像漂着个人呢。”蝶衣突然指着河面上一点白色的衣服。
朱鼐铉也确实是无聊透顶,所以下了一个让自己后悔了很久的决定:“把船开过去看看。”
那的确是一个人,穿着白底墨竹刺绣华服的男人,但是从衣服的质量来看便知道这个男人不是普通平民。再看这男人肤若凝脂,唇若朱砂,一张脸俊美得连自称看遍天下美人的朱鼐铉都不由得称赞。
若是睁开眼睛,或许更加漂亮。这么想着,朱鼐铉开始期待这个男人睁开眼睛。他自己都不知道,第一次看见这个男人开始,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种他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形容的感觉。
“感谢上苍,”那个刚刚一直期待睁开眼睛,可是真的等他睁开眼睛了又觉得他还是闭上眼睛比较好的男人开口说话了:“感谢上苍给了你机会救我,让我来点拨你这个迷雾中人。”
虽然总觉得对方说不出什么好话,可是朱鼐铉还是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这个漂亮的男人。
顾言之一见有人理会自己了,话又开始多了起来。他说:“朱兄你的字写得真不错。但是,笔锋太过强劲,不甘愿于方格之间,总有跃跃欲出的感觉,咄咄逼人,让人觉得你这个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果然这个人说不出什么好话:“你若说心比天高我信,命比纸薄是何缘故?”
“你有这个心思,连我都能看出来,你却不知道藏锋,一旦被人发现了,你就是这样。”说着,顾言之伸出手在自己脖子上划了下。
朱鼐铉低头看自己写的字,竟然真的如顾言之所说的,将他的心思都泄露了出来。
他突然抬起头有些警惕地看着顾言之。他有一种预感:这个男人很危险。
“我们应该还在大同吧?”顾言之突然问了起来。
“是。”
“那你知道城东有一家客栈么?叫做金玉满堂,我就住在那里,你把我送过去就可以了。”
“金玉满堂?”朱鼐铉看着顾言之的表情又有了一些变化。
“爷,黑风回来了。”蝶衣站在帘子外小声禀报。
被称作黑风的是一个非常普通的青年,一身黑衣确实如他的名字一般。
黑风单膝跪下说:“城东的火灾已经平息,起火的是那家金玉满堂的客栈,如今客栈已经被烧得只剩下灰,里面剩下三四具尸体都已经被烧得焦黑。”
“你说什么?金玉满堂被烧了?到底怎么回事?”顾言之一听就急了,陈谦君现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唯一的联络点就这样不见了,他们还怎么联系?
黑风并没有回答顾言之,只是单膝跪着等待朱鼐铉发话。
朱鼐铉才示意黑风告诉顾言之事情经过。
整件事情的发生没有人目睹,当时正好是黄昏,天边霞光弥漫,没有人发现那些红色来自一场火灾。当有人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蔓延到了天际,旺盛的火祸及到了周边的一些商铺,人们救火无效,只能任由火势继续烧。
“还有什么发现?”朱鼐铉又问。
“属下在其中一具尸体上发现了这样东西。”说着,黑风便将手上一块牌子交给了朱鼐铉。
铁牌子微微有些变形,上面的阳刻却还是非常清晰,正面写着一个大大的“捕”字,背面用小楷写了“谦君儒捕”的字样。
顾言之一看就闭上了眼睛。这个铁牌是陈谦君的身份名牌,他跟陈谦君出门的时候还一直戴在身上。也就是说,在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下,两个人换回了身体,他掉进河里被救了起来,而陈谦君应该是回了金玉满堂。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此刻他一定要冷静,不能再让手颤抖,不能让自己心乱了,他必须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有可能陈谦君并没有死。
开什么玩笑!陈谦君那种人,怎么可能死?陈谦君是他的,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不能让他死!谁也不能!
朱鼐铉发现了顾言之的异样:“这么说是传说中的第一名捕陈谦君?顾贤弟可认识他?”
“认识,怎么会不认识?他就算化成灰我都认识!”顾言之说话间已经睁开了双眼,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好像盛满了什么东西正在熊熊燃烧。顾言之说:“你带我去看看吧,也可以看看这个人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天下名捕。”
“贤弟好像与这位名捕牵扯不浅。”
顾言之冷哼一声说:“何止不浅,这个人就算死,也只能死在我手上!”
朱鼐铉很快就同意了。
金玉满堂果然如黑风所说,只剩下一片废墟,里面就算有再多值钱的东西,也都被烧得看不清原样。一旁的板车上停了四具尸体,都已经被火烧成了人干,姿势扭曲着仿佛在死之前还在挣扎。
顾言之定定看着板车上的尸体,没了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