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洞穴并非像龄药的崖中洞那样开在崖壁之上,亦君抬脚走了进去。除了猩猩拿着的火把,洞中也只剩漆黑一片,没有点燃任何蜡烛油灯。亦君便猜想那龄药究竟是如何在此黑暗中生活,难道真的是仙人?辗转后走到一处似是十分宽敞的空间,顶部极高,洞壁上又有其它些许可以反光的材质,所以眼睛可以望见的范围远了些许。
原来这个洞穴是自成天然,洞内点滴流水、地下泉水、各种形状的倒挂钟乳石、石笋、石钟目不暇接。亦君也只是见到了这冰山一角,已然感慨景观奇特。心下愈难猜龄药究竟是用甚么宝贝往返铁壁巨树的漆黑两边,又想是否与那两盆奇花有关,抑或是另有宝物。她愈想愈是不得其解,心下则愈发觉得龄药神秘起来,对龄药的好奇心愈是骤涨。
随后猩猩带了亦君打了个弯,从一个洞门出去,面前竟就豁然开朗了起来。
午后的山谷里景色清幽,一道白练瀑布从远处倾泻而下,仿若春日的雨后新瀑源源不断,再汇集成山涧。谷中又有一片小平原,最是显眼的是一片已经开了粉色花瓣的梅花林,偶有几枚花瓣凋落,别有生趣雅致。近处又生了不少香气袭人的奇花异草和许多不知名的结满果实的山果树。看见山旁几株杏树,亦君想起那时在天蟾浮香林偷见到璧胭和桓子瑾时的情形,仿若隔世似。当然她也总是想起与自己偷窥赏杏一路行去天蟾的公楚翎儿,再想她的婚约在身,心中咋咋生疼。
亦君深吸口气,许久不见的温暖阳光洒将下来,让身心都舒缓了不少疲惫,她不禁赞叹此处景色如此美好,天气十分暖和,又有许多山果任采,在巨树那半边待了的这一个月还真是苦了胭儿了。摸摸扎在腰间的龄药的锄镰,心想若不是今日兴起随意敲那无可奈何的铁壁巨树,怕是要等到降雪还不知前途如何呢。
猩猩看亦君有些发呆,伸手在她面前砰砰跳了起来惹她注意,又指了指山谷一边,越指越高,说到:“出谷。”
照猩猩所指的方向往那一路望去,恐怕也要费上个一两天才能翻过视线内的这一座座山,暂且不论山后有山,亦君不禁有些傻眼。想先接了胭儿到山谷里落脚,再一同往外离谷才好,她对猩猩道:“谢谢你,出谷路途遥远,今日恐怕是只能先走到这儿了。我先休息一会,方才见到你,我餐饭尚未吃完,现下可是饿的慌了。”说着腹中饥响,向猩猩一笑,从怀中掏出了野果。
猩猩本要拉亦君继续往下走,见亦君掏了果子放在口边正要咬下,急忙伸手打掉。亦君手掌被它打的生疼,不由地一愣,又拣了一颗放在嘴边,看它手掌蠢蠢欲动,道:“我真是失礼了,我俩一同吃罢?”语毕将那黄色野果递给猩猩。猩猩忙摆摆手,亦君收回来放嘴里,它又伸手打掉。
亦君就又奇怪了,问说:“你是想我别吃这些野果?”
“是。”猩猩点头答道。
亦君说道:“我都已吃了一个月了,这种野果并没有毒的。”未等猩猩答话,亦君又道:“难道你是想请我吃别的山果?”
猩猩摇摇头又点点头,它也只能说较短几句人言,并不能口若悬河来表达,它兽性未退,更有些懒惰多言了,所以索性让亦君跟了它跑。原来是山谷中另有一处高大的山洞,可比亦君璧胭借住的那个崖中洞要大了许多倍。里面也是摆设了几株替作烛盏的奇花,石床石桌兼有,茶盏药炉、书籍青简、文房四宝等各种物什比崖中洞要完备许多,同样摆放的有条不紊、整整齐齐。
随后猩猩端来一盘山果请亦君享用,亦君赶忙称谢。接过盘子一看这些山果长相各异,能认得出的像是黄精、松子、白果等,她在天蟾养病时吃了不少补品,也都认得。心想猩猩果真是不让她吃那黄色野果,请她吃的丰盛。知道这些都是好物,遂又对猩猩特别说了感谢的话。后来即使是认不出的她也都吃了。吃完之后觉得神清气爽,腹中立即不复饥饿。告知猩猩说要带些山果回去给胭儿,征得同意后便将剩下的果子收到了怀里。
其实那猩猩也并非说那黄色野果完全不可食用,亦君璧胭两人在寒潭那半边呆了许久,黄色野果亦又生寒,已是不再适合吃了。猩猩只凭龄药所给经验记忆判别,事实上并不清楚其中寒热真实含义,更难与亦君说的明白了。
回到崖中洞后,将山果交给璧胭,亦君兴奋地说起此事。总算天无绝人之路,两人也是绝处逢生了,被猩猩指引出崖,确是令人难以相信之事。璧胭一听也颇觉不可思议,但也有听传说有时隐居于深山的高人会以猩猩替代童仆做事,所以心中也对龄药起了好奇之心。
翌日天明,亦君已经与璧胭到了巨树之下。让璧胭敲击了巨树几声,猩猩便来引她们去往山谷。初见山谷景色,璧胭也是啧啧称奇。看那瀑布水奔流,想到亦君那毒疮旧伤,有意开了玩笑道:“那银面公子,还不快去淋水?”
猩猩不懂二人玩笑,以为璧胭真的要让亦君淋水洗澡,便从洞中拿了个大瓶子要往瀑布去给她们汲水。亦君不明所以,还是璧胭已然察觉反应的快,忙阻止了它再为自己二人忙碌,又连忙说声抱歉。
两人经猩猩相助,收拾了两个包了许多山果的包袱,用以路上食用。璧胭又给龄药留下了一封谢函报了身份和出身,与那支墨竹笛一起请猩猩代为转达。猩猩一见那墨竹笛高兴的直跳脚,却也没有跟璧胭和亦君说起缘由。
两人在山谷的大洞穴中住了一夜,天亮时便启程了。猩猩送她二人翻过两座山才挥手告别。其实也只第一座山势险峻,若是没有它确实是不易出来。分手后行了几十丈远,亦君和璧胭又回首瞧它,猩猩仍在原处挥手。最后,直到看她们离去后才自行回了山谷。
“猩猩真好。”亦君望着前方,眼里有些湿润。她想起那时租了人家的马车从衡山郡离开,那家人也是站在村口送到最后。她孤身一人许久,一触及到这种温暖心里就好生感怀。想家,可是“未国”的那个“家”在她心里好像在这些日子里渐渐模糊了起来,她有些恐惧,可是心中还有个像是“家”的牵挂,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璧胭挽着她手,盯着她泛红的双眸,明白亦君虽然是扮了男子,且她一路遇事也都十分坚强,但她心里还是有柔软的小女子似的地方。璧胭莞尔,帮她抹掉眼角的泪笑道:“柏姑娘,莫要哭啦。以后若是有了机会,我们再一同回来,好生感谢龄药和猩猩。”语毕一愣,她也是一时大意,倒是忘记问猩猩龄药的出身了。
亦君和璧胭两个人一同走了七八日,翻过反复连绵的山峦才得以出去。好在这一路上再没碰到甚么光怪陆离,也都十分顺利。因吃了猩猩所备的果子,两三日内都能不饥不渴,甚是奇怪。璧胭适才想起那些山果仿佛都有在龄药的笔记之中记载,只是她一知半解不明其所以然,根本就未将之联系在一起。这才跟亦君说起两人吃的这些山果都是益气延年的补品,两人心中对那猩猩又是一阵感激。
待快要到下山,璧胭算算脚程和方向,心中惴惴不安起来。果真,两人下山后又走了二三十里才碰到一个乍看起来已是破败的小镇。走到镇口,冷风飕飕卷着破纸片、碎灰烬飞舞,那被削去一截的破碑上写着三个字——“常兴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