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王殿下秦澍。”
亦君只觉得自己那不争气的左脚小指疤处又阵阵生疼,那毒疤褪到小指上,竟是剩了小块鳞片似的疤痕再也没有新肉长好,时不时就要疼痛上一会儿。亦君听到“秦澍”这个名字忽然有些耳熟,下意识地眯了眼睛问冰矜道:“他是谁?”口气也略微有些加重。
冰矜正好对上亦君莹亮的目光,心底开始怀疑,她缓缓说道:“秦澍,才是水麒麟震雷的真正主人。水麒麟的澹水环佩并没有在你手里,也尚未开封见新主,你是如何唤出水麒麟水形的?”
亦君方才叙述之时把水麒麟的事言简意赅地说过,她认为与水麒麟的缘起是因为冰矜在她面前第一次唤出了水麒麟,冰矜听了并没有发话,亦君也默认是冰矜将水麒麟又收了回去。殊不知刚刚冰矜心里仍在介怀着因水麒麟所看的疯狂*,哪里有这勇气再开口言说评价。自秦澈离世后,澹水环佩一直都被北宫冰矜所收藏,所以她必须怀疑柏亦君,为何她身边会出现水麒麟的水形。
见亦君惊讶而疑惑地边说着她不知为何能唤出水麒麟、边用手结着冰矜也不知晓的掌印,冰矜叹道:“柏亦君,你究竟是谁?”
亦君垂下眼帘,她糊涂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原来是自己借用了翎儿未来夫君的水麒麟。她想起那时与翎儿相见,是这么说的:“我叫柏亦君。松柏的柏,亦然如此的亦,君子的君。我既不是妖也不是怪。”现下从她口里说出,再不是那时仿佛有了希冀似的对翎儿说着,是含了自卑带了忧伤,字词间只剩无奈。
两个人沉默许久,再对话几句,又是沉默,如此往复已经快到破晓之时了。冰矜和亦君两人尽是说起其她,也不再聊起以往的暧昧,没有相互耍闹,没有软言软语,没有故意使坏,更没有了相见时千言万语般地情绪,反而一同默契地合上了曾经的门,反而各自有了满心疑虑。
打开掩饰两人的山林屏障之前,冰矜忽而道:“商姑娘虽为商人之女,却也是个不俗的女子。你与她既然……”
亦君望着冰矜道:“我与胭儿已有夫妻之实,自然不能辜负她。”
“夫妻之实”,亦君曾与冰矜说过,冰矜自然明白。冰矜点点头轻笑了一声,“好,你们两个情投意合,那倒也是一桩美事。你若是还记得本宫与你那些旧事,最好也一笔勾销。本宫在大翳当朝贵为公主、皇嫂,今后也无意与你有太多瓜葛,天蟾一行过后,各自珍重为好。”
“一笔勾销?”亦君听到冰矜把这四个字说的异常决绝,她不明所以地看着冰矜道,“你是介意那时与我……”那时不过是暧昧一场,称得上是一场恋情么?亦君觉得自己的心有些生疼,谁嫌弃都好,可竟然被冰矜语气中的嫌弃不偏不倚地砸中,怎么样都受不了了。早也猜过会有这样结局,但没想到从喜欢的人嘴里说出是让她自觉如此的卑微贫贱,她就是个区区草民,跟在贵人后面的小跟班。人家能记得自己,已是开了恩了的。
许是山间朝雾朦胧恍了眼睛,亦君双眼涩涩的想要流出泪来。那时对冰矜的感情虽是逃避为多,但也是一片真心,她人嫌弃也罢,时过境迁也罢,岂可冰矜一句话就想将之勾销否定了去?记忆如何她柏亦君自会掌握,何须这样逼人伤心。
冰矜见她低头大声呼气,又道:“徐吾宣千方百计要寻的那块玉牌你可带在身上了?”
“我离开衡山郡时,就已经将那块玉牌处理了去,”亦君扬起头对上冰矜那剪水双瞳道,“公主殿下可还要它?”那“公主”二字也说的颇为讥讽和愤怒,亦君双眼已经有些红了。
“不必了。”冰矜一掌收回屏障,便要跃身离开。
亦君也不懂自己为何就有了满腔的委屈,见冰矜要走,她又飞身上前拉住冰矜,问道:“白水洞给胭儿丹药的那人,是不是你?”
冰矜不语,仍是用那一招翻手,将亦君一把摔在地上,离去了。心想有商璧胭在亦君身边,与自己这次颜面外露相互比较,八成也是猜了端倪出来。她嘲笑自己再不可提起那时丢人的天真的小心思,那时也不过是想起了亦君才动了恻隐之心去救人,不过是擦肩而过后,还把喜欢的人拱手相让了。
已是入冬时节,亦君和璧胭两个人因为吃了猩猩送赠的山果也未察觉寒冷。到了这日早上,与宋觅、冰矜等一行人一同起身,看见忍了许久的飘扬白雪终于纷洒而下,轻轻覆盖了漫山遍野,两人才觉得寒气袭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