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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到一楼,顾昂就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奇怪。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原来天花板正中的球灯变暗了许多。

……说起来，来到这里的第一天,齐烟客就在意过这个灯了吧？直到现在也没弄清它到底是什么。

顾昂忍不住多瞟了几眼。灯里那种血丝般的暗纹越来越多了,像蛛网一样爬满了整个球灯的内部。盯着看的时间久了，心里不由有些发毛。

在这里发生的超自然事件太多，他已经没法判断什么是正常的什么又是不正常的。之前总是抱着走一步看一部的心态,现在却恍然醒悟，这只不过是逃避。

是时候好好想想这些天发生的事了。

他下意识地又想找齐烟客商量,不由得在心中嘲讽自己。

“微秒，想吃什么？”他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回眼前。

“……”微秒看看冰箱，似乎在思考那个词该怎么说。顾昂耐心地等待着，过了一会儿,微秒终于挤出两个字，“……饺子。”

顾昂一愣，笑道：“要求这么低？……好吧别的我也做不出来。”他拉开冰箱，忽然间想到，或许微秒就是考虑到这一点才说要吃饺子？

……不知不觉，微秒也学会体贴了啊。

顾昂有种家长般的欣慰感。他从冰箱里取出一盘速冻水饺，往锅里倒水加盖，然后坐下来等水烧开。

微秒趴在桌上，小脸半埋在手臂里，露出一对水灵灵大眼睛，静静看着他。

“怎么了？”顾昂诧异道。

微秒怔了怔，露出思考的神色，片刻后才发出很模糊的咬字：“……想念。”

“想回家了？”顾昂怜惜地揉了揉他的头发。微秒从小就没离开过父母，这回分别这么久，要说不想念绝不可能。只是他之前都没法说话，所以思念也无法表达吧。

没想到微秒却摇摇头，仿佛自己也很困惑，却缓缓地吐出一个字：“你。”

顾昂一头雾水：“我？”

微秒为难地皱皱眉，张了好几次嘴，似乎始终找不到想说的话。他只好闭上嘴，沮丧地趴在手臂上。

顾昂也没法听懂他的意思。看看水快开了，他便起身去揭盖。微秒歪着脑袋看他，忽然跳下椅子，悄悄走到他身边。顾昂一转身差点撞到他，吓了一跳。

“……想念。”微秒扯了扯他的衣角，仰起脸，用近乎虔诚的声音，认真地，一字一字地说道，“靠近，你……想念……的感觉。”

顾昂想了想，笑道：“我身上有妈妈的味道？”

说到妈妈一词，他又忍不住想起了齐烟客，心里骤然一痛。

然而微秒再次摇头，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光。”

这次的发音非常准确，毫不迟疑，仿佛已经在心中练习过无数遍。顾昂一头雾水地看着他，忽然间大惊失色道：“卧槽！我才发现我名字读快一点就是‘光’！”

“……”微秒默默地看着他，然后慢慢将视线移到了锅子上。顾昂回头一看，锅里的泡沫都快溢出来了，吓得他赶紧关火。

饺子出锅，热腾腾的蒸汽冒在脸上，顿时让人觉得饥肠辘辘。微秒舔着嘴唇，眼巴巴地看着顾昂把勺子筷子在水龙头下冲洗，看得顾昂一阵好笑，总觉得微秒是只舔着小肉爪等鱼吃的猫咪。

“别急，先吹凉。”顾昂刚把勺子递过去，微秒就迫不及待地舀起一只水饺，啊呜一口要下去。顾昂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他被饺子烫到，眼里顿时泪汪汪。

“……都叫你别急啦。”顾昂无奈地笑了笑，补救似的朝那个被咬了一小口的饺子上吹吹。微秒显然疼坏了，伸出舌尖碰了碰嘴唇，一碰又疼得想哭。顾昂看了又好笑又心疼，便凑上去也给他吹了吹。

微秒委屈地看着他，乖乖地把舌尖露在外面。顾昂吹了几下，看着那鲜红的舌尖，粉嫩的唇，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点异样的感觉。

好可爱，好想吻上去。

顾昂立刻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耻，微秒单纯无知的眼神更让他愧疚不已。他赶紧缩回了身子，重新舀起那个被咬了一口的水饺，默默地吹起气来。

微秒困惑地看着他，眨了眨眼，然后慢慢抬手捂了捂左侧胸口。

顾昂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嗯……”微秒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闭上眼深深地呼吸了一下，接着用更加疑惑的声音说道，“没有了。”

顾昂有些担心，伸手碰了碰他的心口处：“是哪里难受？这里吗？”

“……”微秒忽然抓住他的手，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露出了非常惊喜的神色，“嗯！你……”

顾昂愣住了。

微秒抓着他的手往自己心口按，嘴角高高翘起，看上去非常愉悦。

“你靠近……难受。好舒服……想念。”

他按得很用力，像是想把顾昂的手按进胸口里一样。顾昂突然有些心慌，微秒那幸福的神态让他不知所措，一瞬间有种……那孩子似乎把自己当成了恋人……的感觉。

真的，两个人现在的姿势就好像是恋人间的亲昵互动。

不对！微秒只是个孩子，他怎么可能有那种乱七八糟的想法？

顾昂惭愧不已，强迫自己不作它想，勉强笑道：“好啦，饺子都冷掉了，快点吃吧。”

“嗯。”微秒乖巧地点点头。这回学乖了，知道在大口咬下去以前要先把食物吹凉。

顾昂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样子，忽然在想，是不是因为之前都是把食物放凉了才给他吃，所以他不懂得辨别冷热呢？

就像穿衣服一样，总是帮他系上扣子，抚平衣角……直到他自己强烈要求，才恍然醒悟，啊，其实他自己也可以做到。

我是不是为他做了太多，多到会妨碍他的正常成长呢？

我是不是把他当成完全没法照顾自己的洋娃娃，却忘了，他也是一个会懂事，会长大的孩子呢？

顾昂反思着自己的行为，视线慢慢落在盘子里剩下一大半的饺子上。

……那家伙，应该也饿了吧。虽然不知道在闹什么别扭，但……试着去哄哄看吧？

大作家也会闹情绪嘛，就当是撒娇好了。

顾昂胡乱吞了几个，然后重新拿了个小碗盛上饺子。微秒也吃完了，便跟他一起上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