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回七八次,柏滢终于累瘫在藤椅上,上气不接下气,江羽希正在沏茶,一小朵一小朵紫罗兰开在玻璃壶滚烫的沸水里,多褶透光的花瓣神秘而优雅,他倒了两杯,在其中一杯里加了勺蜂蜜:“两位小姐请喝茶。”
落晚道:“谢谢。”
柏滢道:“我有个主意,你们三人比赛,谁输谁请吃中饭,怎么样?”她看着楚镱,露出盈盈一个笑意,“楚镱,加油!”
室外是由1.0x1.0公尺见方的三度空间立体岩板组成,岩壁凹凸不平,所有接缝夹角都是顺滑曲线,路线变化丰富,凸台、裂缝、凹窝、仰角,在攀爬时很容易体会山到绝处我为峰的感受,江羽希用手抓住岩石凸起部分,小臂贴在岩壁上,向上移动身体,却不慎踩空,岩石太滑,他一个不稳足跟已悬空,摇晃着坠下去,柏滢失声惊叫,千钧一发的时刻,楚镱松开岩石,身子后仰抓住他的手腕,他整个人硬生生被楚镱拉住,楚镱却被下冲的惯性带着坠落,跌下近三米他抠住一块岩石,巨大的冲力让他的指甲微微劈裂,而另一只拉住江羽希的手因太过用力青筋暴突,凌空的身子稳定后,他用脚尖挂住岩石,然后慢慢外旋,大脚趾内侧贴近岩面,两腿微屈维持住身体的重心,江羽希借力使力,用前脚掌内侧蹬住岩石,把身子撑起来。
柏滢长舒口气:“好险。”她反手握住落晚的手,只觉她的手那样冷,湿漉漉像露水润湿的花瓣,“你怎么了?手凉成这样。”
“没事。”
江羽希开车驶进僻静的小巷,餐厅开在小洋楼里,推开桃木玻璃门,复古的走廊,木质的地板,老式的吊灯,有种旧上海的情调:“这里刚开业不久,我猜你们一定喜欢。”
是很喜欢,不仅是餐厅布置十分舒适,重要的是中央小小舞台上有架钢琴,客人可以随意演奏,柏滢上台在钢琴前坐下,举起手来是时下流行的《欢喜冤家》,江羽希虽对音律完全外行,但听着清脆欢快的曲调,心情也不自禁愉悦起来,一曲既终,满厅掌声哗然,她落落大方地起身,向台下鞠躬,柏擎宇道:“有钢琴十级的在这儿,也敢班门弄斧,柏大小姐确实勇气可嘉。”
“你少取笑我,就算落晚钢琴十级又怎样,除非大哥在场,不然这辈子都没有荣幸听到。”
落晚闻言抬眸,触及江羽希的目光不由一悚,很快笑道:“别听滢滢胡说,我对钢琴一直疏于练习,要真上台去弹,客人非得嘘我下来不可。”
柏滢听她这样说,忍不住揪她的鼻子:“你再这样谦虚下去,我真就无地自容了。”
柏擎宇到底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柏大小姐居然也懂什么叫无地自容。”
“柏擎宇!”声音太大引得满店客人纷纷侧目,柏擎宇狡黠一笑,她起身便要走,就在这时肚子咕噜噜响起来,她这才想起自己没吃早饭,又耗费这么多体力,早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侍者可能也听到她肚子咕咕响,因为他的脸红了,她又羞又窘,只差挖个地洞钻进去,落晚将纽西兰水果蛋白饼端到她面前:“别气了,这是特意为你点的招牌甜点,尝尝看。”
她尝了一口,果然好吃,入口即化,轻盈香甜,她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一吃美食就把所有事忘到九霄云外,所以只要一得罪她就请吃饭,几乎成了柏擎宇的习惯,很多年后他想起过往的种种,才明白她不是偏偏要吃那顿饭,而是让他不用开口道歉就能得到原谅,只是这个道理懂得太晚了。
柏擎宇见状,急忙将泰妃椰奶葡挞推到她面前,柏滢吃得津津有味:“我才发现免费的东西也有好吃的。”
柏擎宇道:“哪里是免费,只是不花你的钱而已。”
“滢滢这么说也对,”落晚吃吃笑道,“从小到大每顿大餐她都没自己掏过腰包。”
“是哦,每次都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敲诈我们,”柏擎宇附和,“像今天师出有名还是第一次。”
“擎宇,你不用一直强调,我知道我输了,”他看向楚镱,“刚刚谢谢你。”
他话虽说的清淡,可语气是毋庸置疑的真诚,柏擎宇凑过去:“羽希哥,问你个问题,假如滢滢和落晚同时掉下去,你先救谁?”
柏滢看着江羽希,八卦的积极性完全被调动起来,他看向落晚,她正用勺子喝芦笋浓汤,阳光下只能看到姣好的侧影,优雅明媚,“我从不回答假设性问题。”
“别这么严肃嘛,我只是随便问问,如果是真的你先救谁?”
“我觉得……我们还是别讨论这种没意义的话题了。”
柏擎宇转向楚镱:“如果是你会先救谁?”
“人在遭遇危机时潜力都会无限放大,我相信自己能护她们两人周全。”
“完美的答案,”他刚说完一个女孩走过来,将五只透明玻璃水杯放在他们面前,里面滟滟色泽仿若鲜榨果汁,“这是本店特色饮品,妈妈说谢谢刚刚弹琴的姐姐。”
柏擎宇喝了一口,只觉清甜爽口,不由连连夸赞,他看着女孩时脸若芙蓉眼若星,女孩的脸不禁红到耳根,柏滢道:“真是天生的花花公子,连祖国幼苗都不肯放过。”
“你别污蔑我,我对爱情可是十几年如一日的专一,”他看着江羽希,“如果你爱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
“你今天怎么竟爱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说说嘛,”柏滢道,“为公平起见,这次每个人都回答。”
“如果我爱一个人,我会将她喜欢的一切都放到她的手上,给她世间女子都仰望的幸福。”
柏滢歪头看楚镱:“你呢?”
楚镱抬眸,正对上她若有期待的目光,他没有避开,点点橙色微光照下来,温暖馨香,让她觉得周围一切都变得模糊,即使这样她还是看到他眼中的暖意,他声音温柔如水:“如果我爱一个人就会永远爱着她,爱无止尽,至死不渝,不管她是否在我身边,还是相见无期。”
多年后也是这样的天气,她独自坐在熟悉的位置上,想着过往的一切,他说的那样明显,不管那个人是否在身边,可她却没有理解。
是她太笨,还是命中注定要经历这样的浩劫?
无数的人都探讨过命运是什么,答案永远未知,对她来说命运是从不吝于捉弄的魔鬼,它总以各种奇怪的方式将本该永远形同陌路的人纠缠在一起,只是那时他们都不知道,宿命的阴影已在上一辈根深蒂固地埋了下来。
她笑着睨了眼落晚:“你呢,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样子?”
落晚抬起头来,正好楚镱也看她,两人目光相交,阳光映在他黑曜石的眸中,流动着万语千言,仿佛星芒飞溅,她心中满满溢出欢喜:“我早已爱上了,在很久很久以前。”
柏滢以为她说的是柏擎仓,于是道:“瞧我,居然问这么傻的问题。”
江羽希听她这样说,虽仍旧不动声色,可眼里却有一抹未及掩饰的情殇,他很快起身对柏滢道:“我们挑些甜点带回去当夜宵吧。”
“好啊!”她跑到柜台前,对琳琅满目的甜品挑选起来,江羽希想了想:“我有事和你说。”
她继续挑着:“说吧。”
“是很重要的事。”
柏滢直起身子,“我希望你提醒大哥,做任何事都要谨慎,商场如战场,刀光剑影暗藏杀机,他是我尊敬和崇拜的人,我不想看到他失败。”
听到这句话,柏滢整个人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她嘻嘻笑道,“别担心,在大哥的字典里从没有输这个字。”
“凡事都有万一,”他皱了皱眉,“不管怎样,我还是希望你提醒他,警惕身边那些看似无足轻重的人,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我不愿这样的事发生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