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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弟,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一见？”段锦宣此刻已是面沉如水，黑沉沉的眼睛扫视着那群冒出来的人。

“皇兄别来无恙！”段锦风也不再遮掩,上前一步，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三哥生辰,六弟为何遮遮掩掩，是看不上三哥的酒宴么？为什么不直接唤朕‘三哥’？你我兄弟,何必如此客气！”

“皇兄说笑了，好吧,三哥您说笑了,万寿盛宴,臣弟岂敢嫌弃。”

莫九天遥遥看着段锦宣与段锦风针锋相对,突然觉得好笑。凡人的感情就是这么奇怪，段锦风前些时候还爱段锦宣爱得死去活来，现在这么快就变成完完全全的恨了。他想，他和段锦宣之间的所谓“感情”，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吧。

——所谓感情，不过是需要而已。之前需要，现在也可以不需要。

他发觉自己喜欢上了走神，但这也没什么不好，还是老话，他愿意罢了。他付出了千万年的努力，得到了身处众生之巅俯瞰人间的机会，很公平，不是么？

那二人的谈话还在继续，莫九天已经极无聊了。很失望，本来还盼着能有什么新意，不过是相互刺激罢了。

“三哥，臣弟很想念您，想得夜不成眠。”段锦风勾唇浅笑，玉树临风煞是温柔。嘶——周围大臣骇然一片。

“是么。朕也是，只是听说六弟和心上人情意正浓，担心打扰。”挑眉笑了回去，调侃意味十足。

“三哥说笑了，三哥驾临，臣弟必定扫榻相迎。”分外真诚，隐带暧昧。

“还是不要打扰你们这对鸳鸯了，六弟的心上人恼了，朕会内疚的，生气对身体不好，六弟要好好照看。”你的暗一要死了吧。

“臣弟听闻三哥最近改了口味？人呢，臣弟可有幸得见？”你的那位是死是活，你还不知道吧，咱俩谁更可怜？

周围的大臣云里雾里，能听懂的确实有，比如傅容、方青言，可其他人只觉得皇帝陛下和贤王的话古里古怪，自然不敢多嘴。

莫九天觉得好笑，你来我往真没意思。漫不经心望过去，却见段锦宣黑漆漆的眼里那是……

是……隐痛？

他笑不出来了。

哎呀呀，突然觉得自己像是戏文里的负心郎君了怎么办。

“朕舍不得他见人呐。”段锦宣淡笑。

莫九天心中一抽，好吧，他也觉得自己过分了。欺骗了人家身心，然后就这么甩手离开轻飘飘抛在脑后，段锦宣遇到危险，他不仅不帮忙，还次次站在一边看笑话，有的时候觉得无聊还会添上一手。

真的……

莫九天撇过头不看段锦宣的脸，真的……过分了。

撇过了头，段锦宣的样子还在他脑海里徘徊不去，阳光下段锦宣的脸色有些苍白，好视力让他能看清他额上微微露出的青筋。段锦宣在强撑。想来蝙蝠岛上那件事情……

虽然是假的，但对他来说是很痛苦的记忆。面对段锦风，他需要很大的自制才能保持冷静，身体虚弱如此，回京之后还没机会修养一二，就被他整出来的事情闹得焦头烂额，现在又面临这样的危急时刻。

莫九天捂住额头，轻笑。

忽然觉得自己就是一号大大的禽兽这可怎么办。从前只是认为自己随性了点，没想到现在一朝顿悟：哎呀呀，这哪来的人中渣滓？

与这相对，段锦宣才是天字第一号的圣母娘娘吧。他不信段锦宣没有察觉，但都这样了段锦宣还在念着他。

很遥远的记忆里，乾元大陆上这样的圣母娘娘他一直不屑，因为觉着这样的人活不长还犯贱。

可是……

莫九天抬眼看段锦宣，阳光下他站得笔直，身躯显得瘦弱了，却精神十足地和段锦风对抗着，怪不得这么多人相信他永远不会倒下去。

他想，这种圣母娘娘，该死的，不惹人讨厌。

忽的心中一暖。

……傻瓜。

“六弟还给朕带了寿礼？”段锦宣道。

“是啊，三哥寿辰，臣弟自然该携礼恭贺。”

这是要亮家伙了。莫九天不动声色继续隐身一旁。段锦宣这次寿宴真可谓用心良苦，要引出段锦辰，引出段锦风，还有……

莫九天心中复杂。还有他莫九天。

环胸而立。那就看看他有什么手段吧。

大臣退散，段锦风没阻拦，他要天下也用不着杀光众臣，只要杀了段锦宣就好，然后段筹再死了……皇位，他觉得只能落到自己头上了。

果然，接下来发生的与想象中没什么不同，段锦风亮了枪，段锦宣亮了……亮了大宗师江南涣。

大宗师确实不怕枪，包括江南涣，天下还剩下的那三个大宗师都来了。想来是江南涣出的力？交换条件是琴灵的消息？

这是被段锦宣坑了，段锦宣哪里知道琴灵身在何处。

两败俱伤。

莫九天在一旁看着颇有些唏嘘。两个都是赌徒。

段锦宣怕时间拖得越长段锦风发展越快：这才几年段锦风就发展了这么大的势力，那些枪支弹药随着时间的推移，威力只会越来越大——除掉段锦风，宜早不宜晚。

段锦风孤注一掷。段锦宣已经想要他的命了，蝙蝠岛一沉他的势力受了很大打击，毕竟是乱臣贼子，手底下人心不稳，更何况他已经察觉到段锦宣对他势力的渗透了。

在这方面他先天不足，一是因为对方的皇帝身份，二是因为他不是本土人所以缺乏斗争经验。谋略、政治，这都是避不开的弱点。枪支弹药厉害是厉害，但如果拿枪的人被段锦宣策反来对付自己……后果不堪设想。而且暗一也等不了，只有执掌了天下，他才能倾天下之力救他，不能把希望只寄托在那个鬼鬼祟祟的人身上。

终了。皇帝护卫死伤不少，两个大宗师重伤，江南涣只是轻伤——蝙蝠岛上他见过，有经验了，他一直护卫着段锦宣。

段锦风的火枪队被整个端掉。

莫九天无语地发现识海中的琴灵在颤抖，于是大方地放他出来，琴灵化作蝴蝶飞到江南涣的伤口上，停下了。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老人家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

然后是戏剧性的一幕：山穷水尽的段锦风露出了事先捆在身上的炸药包。段锦宣见过炸药的威力，于是两方僵持住了。

莫九天颇有些疑惑：进宫都不用检查的吗，枪支弹药难道是飞进来的？段锦风是傻的吗，明摆着请君入瓮的架势他还进来？

接着事情变成了段锦风威胁众人：“三哥，臣弟真的十分思念您，您过来臣弟这边，否则……”否则大家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段锦宣心有不甘却只得同意。

于是……

莫九天跟在他们后面咂舌。原来如此，原来段锦风的目标从来都是段锦宣，所以牺牲了火枪队也要进宫干上这么一场，他大概如此做想：你想请君入瓮所以不检查我们身上带的东西，我当然知道你有后手，那后手差不多也猜得出来，不就是武林人士吗？不妨将计就计。

至于段锦宣……

莫九天看着段锦宣被段锦风逼着走出皇宫无奈地笑。段锦宣当然知道火药这种东西，之所以毫无防备地中招，自然是为了……

哼，用命赌，很好玩吗？

“三哥，您还是落到臣弟手里了。”段锦风终于有些得意，宫里的人都被威胁着不敢跟上，还远远地缀着，现在是他和段锦宣两人独处。

“原来六弟的目的是朕啊。”

“那是当然，您落到臣弟手上能抵得上半座江山，剩下的，区区一座皇城，区区傅容方青言，臣弟还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