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上眼,随即额心就被一根微凉的手指点住了,那人问:“你有困惑了,是不是?”
这实在并不难发现,我点头,却是说:“柳姨刚才的那个提问,还没有回答。”
她一愣,很快将手移开,说:“那是不可能的,除非……”
除非?我就等着后面这句呢,我眼一亮,倒是她慢悠悠从化妆镜大小的盒子里又拿出一根苏烟点上,然后冲我耳边吐了烟圈,说:“多了一个。”
多了一个?什么意思?五人麻将吗?可这样的话,牌也不够啊。我皱眉,脑中自动浮现起我们一行五人其乐融融“垒长城”的场景,然而我这边还没脑补完,那边柳姨突然拿过梳妆台上的刺绣手拿包,用低婉的声音说:“我要走了,好梦。”
我一愣,脱口道:“你不住这?”
她回身冲我笑笑,婀娜的身影似乎隐在了光照不见的黑暗里,她说:“若是有事,可以来延祈寺找我。”
延祈寺?好陌生的名字,我顿时疑惑,可惜并不等我消化完毕,她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了我的视野里。居然真这么快就走了?我一时愣住,倒是下秒我突然想起了一个被我遗漏了的非常重要的问题:今晚柳姨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刻意?
问题分析到这,于是接连着后面的事件也变得不那么对劲起来,毕竟在我印象里,柳姨实在不是个多此一举的人,如此一想,“四人麻将的问题”也随即就变成了一句隐晦的暗示。
“除非,多出一个。”
柳姨的声音仿佛魔咒般再次响起在我耳边,我长叹了口气,索性蹬掉平底鞋,将自己摔入了垂挂着云烟帐的黄樟木大床里,我闭眼,只觉当身体被柔软的床垫稳稳托住的那瞬,一枚银色的半截面具像是陡然从记忆深处浮现了出来。
可诡异的分明又不是那面具,而是……
我摇摇头,猛然想起还在我外套里的那部手机。是了,我现在还差一个证实,证实这并非因我的记忆出现了分歧,而是真的确有其事。
我屏息,故作镇定的调出那段视频,一段黑色的背景画面上,时间显示着1:57秒,看到这,我略松了口气。
幸好,它还在,也幸好,我录了下来。
按下播放键,首先是一段堂鼓的背景音,并不算得很清晰,但尽管如此,我的心还是跳的很厉害。手机模糊的分辨率下,我努力分辨着漆黑戏台上晃动的白影,但诡异的是,直到进度条的最后,我也没找到那个戴着半截面具的人。
难道说,这真是是我的错觉?我一边努力说服自己,一边又将视频倒了回去,此时此刻,我实在清楚自己的滑稽,但不知为什么,似乎唯有这样,只有这样一遍遍反复的确认,才能让我觉得死心和安心。
毕竟记忆是如此,再过多少年,记忆底那明媚的笑脸都不应该被任何其他替换掉,它就应该呆在那里,三年、五年、十年……哪怕一百年,它都应该是最初的模样。
而不是重叠了一张冰冷的面具,生硬的让人感到绝望。
我躺上床,将脸久久埋入那个装着决明子的药枕里,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我只知道,此刻,我像是忽然被一种文艺且伤感的情绪包裹,它让我觉得这样的人生尽管漫长,但始终都像找不到一个出口。
而且永远都不会有出口。
我闭上眼,拿过脚边的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一片的模糊中,我想起了宋娅楠,那个有着明媚笑容却已经被设定成了死循环的宋娅楠,她就这样从记忆迈入梦魇,将我前半段的人生一路延伸成了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