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见,周子其实是个很不信命的人。
所以,当他第一次看见韩珏将小徒弟云珂领到他的晋国王宫时,心中的确不知该作何感想。其实这个事他压根不用感想,他只用感慨就可以了。实在云珂虽然不是一个美到迷阳城惑下蔡的女子,但她的确是个很特别的人,甚至她的这种特别,已经超过了人们对她美貌关注度,且她本人完全意识不到这一点。
由此可见,她的确是个很特别的人,又进一步得出,她其实是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这种女人往往会让男人很没有办法,而往往当一个女人让一个男人很没有办法时,其实就是最好的办法。就好比你读一本书,当你还不知道答案时,你才会想着要翻到下一页知晓答案。
所以,对周子而言,就此魔障,实在也是件很没有办法的事。同时让他苦恼的,是在他的预言梦里,那名扫地僧告诉过他的,这个女子将会和你宿命纠葛的暗示。想起这,他就更加苦恼。因为所有的武侠故事都向我们阐述过一个相同的道理:扫地僧若不是旷世高手,那就是大有来头。所谓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这真是一个纵使他身为君王,也很难推翻的逻辑。
但,最让他苦恼的,却是韩珏这位不怎么本事的小徒弟除了喜欢偶尔叫他几声男神,还喜欢有事没事的在他面前晃一晃。要知道,这世上决计没几个男人能忍受一个姑娘一面称呼着自己男神,一面心里头装着另外一个男人的,至少这事要搁我就断断不行。再者就是,这世上的缘分多是如此,你本来没什么想法也没那么在意,但他/她如果每天在你眼前晃,那可能结果就大大不一样了。
更何况,这个女人从一开始他心里头就是有想法的,虽然可惜,对方显然对他毫无想法,对方只对她的师父有想法。
这,无疑又加大了他的想法。实在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这真是万古不变的定律。
事情到此,原本我也和看戏的各位一样,以为这将会是一出无疾而终的暗恋故事,但依照前文的剧透,我们知道,事情必定要进行转折了。实际上,这个转折的确显得很转折,因为它是如此的刻意,以致我除了用转折二字形容外,竟然再找不出别的措词了。
那同样是一个阳光正好的午后,晋皇宫内,银桂胜放,满庭萦香。但就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正上演着一场空前激烈的争吵。这场争吵和此时的背景是如此不搭调,甚至会让人不禁错觉,这不过是为了作一个反衬。
这场争吵持续了接近一个小时,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这场争吵的双方会是两名成年男子。事实上,我一直认为,但凡不娘泡的男人都很少会执着于小事,所以,这两个看起来绝对攻属性的男人所执着的只能是大事。对男人而言,除却军国无大事。
但我却猜错了,因为他们讨论的内容,除了家国,还涉及一个小女子,为了这个小女子,他们君臣二人的意见很难得的无法达成和谐统一。
压抑的仿佛风暴潮来临前夕的静室中,周子微眯的凤眼已然迸出了逼人的光,他说:“韩珏,你是疯了吗!为了那把剑,你连自己徒弟的命都不要了!”
“主上,您这话错了,臣不是为了那把剑,”微一顿,韩珏面无表情的继续,“臣是为了天下万民。是,没错,云珂的确是臣收来的徒弟,可臣要说的是,臣打一开始收下她,就是为了今时今日。”
“就为了你的‘道’,你所谓的天下‘道’?”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周子突然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此刻,我的视角随着被云珂戳破的纸孔,赫然看见他额上的青筋直跳,像随时都会爆裂开,“韩卿,有时候孤真想看看,从前教你的夫子都是些什么人,才能教出你这样冷血的怪物!”他继续说。
“主上,为了一个云珂,您已经开始口不择言了。”韩珏深黑的眼眸看向他,口吻冷漠得仿佛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云珂身为轩辕夏禹剑的剑灵,殉道只是她必然的命运,臣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妥。就好比臣,若不是为了匡复您的霸业,也不必要走这一遭了。”
“孤知道卿身负旷世才学,可卿想过没有,小珂她才十六岁,你真就这么忍心让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去送死?还是韩卿,在你眼里,其实根本就没有过一丝丝的悲悯?”以贤德温雅著称的晋侯周子终于再忍不住,他向韩珏逼近,眼里的怒焰几乎要将人烤穿。
只可惜,即使他这样说,他面前的人依旧不为所动。
“主上,臣并不这么看。”一脸冰冷的韩珏并不作他想,仅仅是顾自表达着意见,“悲悯之心固然好,却应放在太平盛世,现而今风云乱世,想成就一番霸业,自然得舍非常之舍,才能得非常之得。”
“所以你的意思,小珂在你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么?”情急下已然乱了称谓,但周子却浑然不觉,他只是直直盯着他,仿佛在盯着一个怪物。
“这之间根本没有可比性。”韩珏摇了摇头,很快道。
“即使小珂她喜欢你,你也认为不值一提么?”一阵的僵持过后,周子气息忽地敛起,他避开他的视线,像如此就能回避情场不得志的自己。“她喜欢你。”他一字字重重道。
好在,当他说完这句,一直僵硬着脸的韩珏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而这,同样也让周子的眼神出现了一丝急迫,甚至期待。可惜,等待它的,却是又一轮的幻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