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压着泪,哽咽说:“恩,妈妈知道了,小乐好乖。”
小乐见妈妈没有生气,终于放下心来,小脸重新扬起笑,开始跟夏末说自己今天抓到的虫子是什么颜色,会不会飞,飞的有多高。
夏末先把自己弄干净,偶尔配合的恩一声,小乐就会更加滔滔不绝。
她抱着儿子坐在小木凳上,一个破口的瓷碗里冒着白烟,棉花蘸着有些烫手的盐水覆上膝盖的伤口,小乐嘶嘶吸气,不喊疼,却不再小麻雀般说话,把脑袋塞在夏末的肩窝,不敢看自己的腿。
夏末举着那条小腿呼呼吹了吹,给小乐涂上紫药水时他才敢转过头看。
她又顺手给他洗了脸擦了身,抱着往里间床上一丢,孩子咯咯笑着在床上玩枕头巾,一下就把刚刚的害怕忘在脑后,夏末就坐在一旁,拿针线在那条裤子上打了个补丁。
***
这天半夜,有人拍响了夏末家的门板,引起几声狗吠。夏末在屋里很有默契的应了一声,知道这是喊她去清灰的*。
水泥厂的生产线经常出现这种问题,提升机掉链、螺旋机轴承断掉或者是内部卡到铁块不能下灰,都会造成水泥灰送不上去从而喷薄而出,灰喷得太多,正式工不愿意累死累活的去清理,不如花点小钱找临时工来做。
在包工头手下卸货装车的那些民工力气大,每个月赚的比夏末多,当然不喜欢半夜起来去干这个活,可夏末却不能不喜欢,相反,每次夜里被叫醒,她的心情都挺好,因为这个活一次可以赚50到100不等,拿了钱,夏末可以给小乐改善一下伙食。
如果说白天的装车卸货是夏末的本职,那么夜里的清灰就是她的兼职。
她常常对着那座小山,清上一天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这可比在包工头手下搬货赚得多。
夏末拍了拍有些被吵醒的儿子,俯身亲了亲他的额头,起来套上白天那件蒙满水泥灰的长袖,锁上门,跟着来敲门的人走了。
小乐一夜好眠,等夏末第二天早晨灰头土脸的回家,他已经醒了,坐在床上完自己的脚丫子。
夏末扭了腰,走起路来很奇怪,小乐睁着圆圆的眼睛,轻轻问她:“妈妈,你累了吗?”
“没有,妈妈不累,妈妈给小乐洗脸做饭饭好不好?”夏末鼻子一酸,有谁家的孩子会在三岁时如此懂事?
就算再累,她也觉得值。
小乐听见妈妈说不累,就真的相信了,响亮回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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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才说完,王奶奶就来了,手里拎着一袋刚出炉的豆浆和一碗滑嫩嫩的白豆腐。
王奶奶家的豆腐坊就开在山脚下,夏末不经常买肉,一个月里总有几天会去买点豆制品给小乐补充蛋白质,一来二去就跟老人相熟起来。王奶奶见她带着个孩子不容易,总是经常送点什么过来,昨天小乐摔坏的那条裤子也是王奶奶的孙女穿小了的,只是去年穿正好的裤子今年眼见着就短了一大截,夏末心里盘算要怎么省才能给小乐在冬天买一条新棉裤。
小乐嘴甜的叫人,王奶奶抱着他对夏末说:“你昨天又去清灰了?”
夏末点点头,接了点水给自己洗脸,水泥灰太烧*皮肤了,她洗完后脸紧绷绷的难受。
“下次你再去就把小乐抱我家我给你带!走几步你会吧?也就你能放心把这么小的孩子扔家里,万一这屋子里爬了什么东西进来可怎么办?你都不知道白天你家小乐哭成什么模样,我怎么都哄不好,也不跟我下去,就说要在家里等妈妈。”
夏末的手顿了顿,像做错事的孩子把钱塞给王奶奶。
王奶奶抓着小乐的小手啪一下拍掉,小乐以为奶奶在跟妈妈玩呢,咯咯咯笑起来。
王奶奶愤愤的说:“给什么钱?就你钱多!”
夏末眼里涩涩的。
她没敢告诉王奶奶家里已经进过蛇的事,也不愿意半夜去把老人吵醒,她从怀了小乐那天起就决定不管再苦再难,都要把孩子抚养长大,而这漫漫几十年,她谁都靠不了,既然这样,就不要养成依靠的习惯,免得以后改不掉。
可她知道王奶奶是真心想照顾她和小乐,如若不是这样,一个老人哪里会在她出门干活的时候竖起耳朵听小乐的动静,小乐一哭她就迈着不怎么灵便的腿脚上山来,又哪里会惦记她早晨有没有豆浆喝,最新鲜的豆腐一定要留给她一块?
夏末还是把钱塞给了王奶奶,小乐学着妈妈的样子捂着奶奶的口袋不让她往外掏钱,夏末说:“您今天帮我带二两瘦肉回来吧。”
王奶奶每天都要去外面菜场卖豆腐,夏末总是会拜托老人家顺便带点菜回来。
王奶奶一听,这才松开手,却很快又提高声音:“你今天又要去搬货啊?”
夏末微微一笑,说:“我不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