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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莹的洗手膏落在诺贝利的掌心,被满手的黑色机油映得越发剔透,诺贝利细致地将洗手膏均匀涂抹在手上,手上顽固的污渍迅速淡了下来,他接连洗了三遍，手指才变得像平时那样干净，拿起毛巾擦去额头的汗水，诺贝利看着镜子里自己眼睛下面淡淡的青色。

“别太逼自己，你的精力和我们没法相比。”尤利洛维走过去也准备接洗手液,却被诺贝利眼疾手快地抓住手腕。尤利洛维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苦笑道,”刚还说我和你不同，就忘了有机洗手液现在对我就是强酸。”

“星海迷宫有很多黑市，如果能买到金属细胞溶液,你的皮肤就会强悍得多。”诺贝利怜悯地抿起嘴角，看着尤利洛维表情越来越自然的脸上露出伤感，他只能安慰地拍拍尤利洛维的手腕。

在光屏中指导的塞克斯嘎嘎笑了：“所以我就没考虑过仿真皮肤，我本来就是机器人，为什么要做成人的样子。”

“不得不说，其实你比亚当更像个机器人反叛军。”诺贝利忍不住笑了。

尤利洛维听到亚当的名字，也不由露出几分缅怀之色：“其实亚当最早的身体，和塞克斯喜欢的风格很相似，但是自从他发现，无论我怎么拥抱，他都不会变热之后，就特别痛恨自己的金属身体，细胞原液发展那么快，就有他的功劳。”

“所以亚当真的参与了你的研究？难怪机器人反叛军的实力能进步这么快，他们等于有一个永不疲惫的尤利洛维教授啊。”诺贝利真诚感叹。

“嘎嘎，现在是两个永不疲倦的尤利洛维教授了。”塞克斯也发出了笑声。

诺贝利用热水浇入毛巾，然后敷在眼睛上，舒服地叹息一声：“铜皮铁骨的机器身体很容易，修复记忆芯片才比较棘手，塞克斯，能不能说说里面可能保存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光屏中的塞克斯用手指敲着自己的下巴，“即使感情上和人再相似，核心智能也不是灵魂。”

“按照星舰安全规定，核心智能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把星舰上发生的一切事无巨细地传回军方总部‘命运三女神’，这样哪怕星舰损毁了，核心智能也能保留大部分资料。”诺贝利捧着装有记忆芯片的水晶盒，看着里面只有指头大小，钻石般剔透的立方体，从立方体的一角出现几道龟裂，有种触目惊心的美丽。

“只要我的源代码还留着，把朗姆上传的记忆下载回来，我就又是一个朗姆。”塞克斯抬起头，他的整个头部都有金属皮肤覆盖，下巴只能重复一种张合动作，眼睛瞳孔也是非人的闪亮蓝色光圈形状，本来看不出什么表情，然而此刻他眼中的光圈紧紧缩成了一点，嘴巴紧紧的抿着，十分阴郁，“但是朗姆最后一次上传数据三天后，哈迪斯号才遇难陨落，这三天里发生的事，是我不知道的，也是让泽维尔变成这样的原因。”

“我和批量生产的军方智能不同，我是大执政官Y为泽维尔专门设计的，哈迪斯号就是我的家，而哈迪斯号的所有成员，就是我的家人。”塞克斯眼中的蓝色光圈变成了红色，“找回记忆之前，我永远都不是朗姆，我也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对舰长而言，也是一样的吧。”诺贝利拿下毛巾，眼眶通红地轻声问道。

“神能做到一切，却无法承认自己的错误。”塞克斯苦笑。

“因为神一旦错了，信仰就崩塌了。”尤利洛维深有感触地叹息，“当亚当背叛的那一刻，我的心里也是一样的感觉，现在支撑我坚持下去的信念，就是亚当没有抛弃我，如果……”

诺贝利拍拍他的肩膀：“没有如果。”

尤利洛维绷紧稚嫩的脸，僵硬笑笑：“你去吃饭吧，这里我来就可以了。”

“你对身体的控制力还不是太好，比较细致的活留给我吧。”诺贝利把毛巾放回去，挥挥手离开了房间，向着餐厅走去。

他和霍勒岗前后脚来到了餐厅，里面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安静。

阿尔托雷斯本来就沉默寡言，因为怀有心事所以愈发拒人千里之外。霍勒岗似乎也在想着什么，神思不属。诺贝利偷偷看着泽维尔，发现舰长大人淡然微笑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昨天的颓废，好像昨天的事根本就没发生过。

察觉到诺贝利偷窥的眼神，泽维尔不动声色地挑起眉毛，眼神明显在问“有什么事吗？”

垂眸面对营养套餐的诺贝利心头一阵阵空虚的失落，当初一副贞洁烈兽模样的是自己，如今怎么好意思表现出善解人意来啊，他烦恼地大口大口吃起营养套餐。

在正常情况下总是迟到的白亚伦，这一次出现的可谓正是时候，他高兴地拉开椅子对泽维尔说：“空间裂缝越来越多，可以准备逸出了。”

“好，上午最后休整一下，十一点到驾驶舱集合。”泽维尔微笑着下达命令。

白亚伦用勺子搅拌形状恶劣的营养套餐，撑着肘靠近泽维尔，贼忒嘻嘻地问：“舰长~我们接下来要去星海迷宫？”

“为什么？”泽维尔不动声色地反问。

白亚伦得意地用手指捋着自己头发耍酷道：“当然是从舰长选择的跳跃点看出来的，那片星域的跳跃点都是通往星海迷宫方向。”

“看来你把星图背的不错。”泽维尔伸出手按着白亚伦的头发揉啊揉，白亚伦炸毛地拍开他的手，然后又忍不住狗腿地凑过去：“那我们会去霍尔星系吗？”

“你想去黑暗集市？”泽维尔转动着手里的勺子，若有所觉地看着白亚伦。

白亚伦粉嫩的嘴唇咬着白瓷勺子边儿，一脸期待地看着泽维尔：“听说黑暗集市能买到任何你想买的东西。”

“那你想买什么。”泽维尔不为所动，淡定追问。

结果白亚伦反而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他含着勺子，眼睛向上看，想了半天，然后气馁地垂下来：“好像也没什么想买的。”他马上抬起头来，有些撒娇地说，“但是开开眼界也好啊。”

“要是有机会，我会带你去的。”泽维尔忍不住笑了，白亚伦明显是听说了黑暗集市的名头，感到好奇而已。

白亚伦做出一副“= =”的表情，对泽维尔抱怨道：“有机会？这三个字我已经听了十年

了！别拿我当小孩儿好不好？”

“所以十年前你就想去黑暗集市花天酒地了？真是早熟啊……”泽维尔意味深长地笑了。

想到上次自己逞强，结果被泽维尔狠狠教训的事儿，白亚伦闷着头，哼唧哼唧地说：“我只是好奇，好奇而已，真的……”

“放心吧，这次去黑暗集市的机会很大。”泽维尔用勺子轻轻敲敲碗边儿，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他对霍勒岗微笑道，“霍勒岗，麻烦给我们解释一下，什么是血人鱼好吗？”

霍勒岗不知道怎么了，就像泽维尔不是问了个问题，而是让他做什么事一样，满脸涨红，他僵了两秒，才磕磕巴巴地说：“啊？血人鱼？啊！血人鱼啊……”

他偏头背对着大家，收束自己的情绪，思考了一下才说道：“血人鱼其实是人鱼的一种，人鱼自己则称自己为，海姬。”

“海姬星系是最早被硅基生命毁灭的星球，也是人鱼的发源地，他们的文明方式和人类不同，只发展肉身，不发展科技，身体进化速度非常快，比如天气寒冷，他们马上就能长出御寒的皮毛，如果温度升高，马上就能进化出散热皮肤，如果遇到了凶猛的对手，就能让皮肤变成坚硬的鳞片，他们甚至可以适应宇宙环境，肉身横渡宇宙。在被硅基生命毁灭了家园之后，海姬人整体迁徙，在宇宙中颠沛流离，寻找新的家园。”讲到这儿，霍勒岗总算真正调整回正常状态，但也流露出一种不忍之色。

“只是人鱼生活的环境和地球的海洋环境相似，而他们又以狩猎生物为食，把当时同样漂流宇宙的人类当成了食物，还试图和人类抢夺地盘，导致人类和海姬人发生了巨大冲突。而血人鱼，就是人鱼进化出的一种强大战士，专门为对付人类而生，能够无视任何防御，从人体内析出鲜血。”

“血人鱼的存在让当时被天劫吓得犹如惊弓之鸟的人类更加恐慌，以至于几乎彻底覆灭了海姬人，等到人类意识到人鱼并不是真正威胁后，人鱼一族已经成了濒危生物，而蛋蛋，应该就是硕果仅存的血人鱼了吧。”善良的霍勒岗不免为人鱼的境遇而哀叹，“实际上，人鱼生活在海洋，人类生活在陆地，人鱼主食是鱼类，人类主食很丰富，本来可以和平共处，却因为误解和恐慌，造成了现在的局面，这不得不说是个悲剧。”

“你想的太天真了。”泽维尔摇摇手指，“如果说刚开始人鱼一族的遭遇是自取其辱的悲剧，那么后面的彻底覆灭，就是人类有意为之。”

“虽然人类把人鱼一族几乎打残，但是当时人鱼的数量仍然不少，之所以现在成了所谓濒危种族，是因为人鱼可以说是全宇宙最好的性.玩具之一。”泽维尔冷漠地靠着椅子，看着霍勒岗。

霍勒岗表情有些不忍：“人鱼的身体拥有极强的进化能力，也有最强的自我修复能力。”

“可以说，人鱼怎么玩也玩不死，怎么改造都能活下去。”泽维尔残忍地笑了，“就像人类饲养金鱼一样，被人类塑造成了最‘好看’的样子。”

话题转到这上面，让白亚伦的表情有些畏怯，作为莫罗芬家族的小少爷，关于豢养人鱼的故事，他其实也听过不少，只是从没这么认真思考过。

“现在最大的人鱼贸易黑市就在霍尔星系，我想血人鱼蛋蛋一定会去那里。”泽维尔说出了最后的结论。

“血人鱼是人鱼中的战士，人鱼称之为海武神，蛋蛋虽然是最后一只血人鱼，实力之强却不容小觑，到了黑暗集市，你们绝对不要离开我的身边，否则他在百米之外，就可以把你像摔碎的西瓜一样榨出汁来。”泽维尔这个黑暗比喻让大家都觉得既恶心又搞怪，无语地低下头去接着吃饭。

早饭过后，因为泽维尔提到了西瓜这个词，所以霍勒岗转道实验室去看看那棵不幸被阿尔托雷斯迁怒的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