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阳背影一顿,片刻后凌然转身,两人之间,隔着五六步的距离,却已然不可逾越:“阳夏,你该知道,我是军人家庭出身,若是父母不支持,上级不默许,这张纸,或许这辈子都到不了你手上。”这语调没有一丝感-情-色-彩,平缓得如同陌生人之间的对话。
阳夏身形一滞,很快的低头,蹲下,将头埋在双臂之间。
是啊,这场婚姻,从一开始,除了楚阳必须要对她负责之外,几乎,没有人支持的。若不是有将婚事拍板的爷爷,在楚家,她根本没有任何立足之地。
良久,她才起身,将纸安放在茶几上,刷刷几笔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扯着一抹凄凉的笑意递给他:“我签了。楚阳,从现在开始,你自由了。”
2011年6月21日这一天,白阳夏维持了两年悄无声息的婚姻,在悄无声息中,宣告结束。楚阳,这个她暗恋了七年拥有了两年的男人,终于和她,再无瓜葛。
失业又失婚,阳夏觉得,再没有比今天更让她觉得糟糕的时候了。
之前那段时间,各大电视台疯狂的播出电视剧美人心计,那里林林总总的帅哥美女,她唯独记得最清楚的,是刘恒身边的青宁皇后。
临死之前她眼中的辛酸苦涩与绝决她全然都懂,青宁说:“这个世界上,能困得住我的,只有爱情。”那一天,她抱着纸巾看着电视,哭了好久,直到楚阳洗完澡走进来,直接将她扑倒在床上,那种疼痛的感觉才慢慢消散。
可惜啊,艺术来源于生活,困住她的爱情,还是舍弃了她。
楚阳离开后很久,她才拿了家里的钥匙,离开酒店,出门打车。
由于还需要上级审核,楚阳让她等他的消息,到时再去民政局走一趟。临走时他说,家里你的东西,我都已经整理好了,如果可以,我希望你今天就拿走。
他还说,财产上,我把我们两个共同的房子留给你,保险柜里有我的存折,上面有我工作几年的存款,还有我和爷爷入股秦墨公司的分红,你一个离过婚的女人,有钱依傍,再好不过。
说这些话还真是……阳夏揉了揉发红的眼睛,片刻后,还是忍不住捂住脸,泪水顺着指缝留了下来,她的身影显得过分狼狈与单薄,她想,楚阳还真是温柔的绝情。
一日夫妻百日恩,在楚阳眼里,她白阳夏真的是一文不值啊!连一点转圜的余地都不留给她。
车子快速行驶,不消几分钟,便停在了楚宅外。
阳夏径自拿钥匙开了门,陈嫂瞧见她的身影,手里的动作一顿,直到茶杯传来烫意,她才想起将杯子放下,楚老瞥了陈嫂一眼,随后看向阳夏:“小夏,过来。”他朝她摆摆手,眼角眉稍都是疼爱。
阳夏站在门口尴尬的进退维艰,她很明白楚信这么叫她一定有什么安慰的话要说,但她不要听,也不想听,那点儿可怜的自尊与骄傲,虽然不值钱,却是她最后站在这里的资本,她更不想自己像个凄凄惨惨被丈夫抛弃的女人。
“爷爷,我先上楼取个东西,一会儿就下来。”说完,她不等楚信开口就疾步上楼,带着小跑,喘息不定的跑到自己的卧室门前,打开,床前安放着一个孤零零的行李箱。卧室里她和楚阳的婚纱照已经被取下,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海景图,偌大的楚宅,似乎从来没有过她这个人,她孑然一身而来,孑然一身的走,存在的痕迹微乎其微,阳夏按着心口的位置,咬唇,这一次,她是真的被狠狠伤了心。
楚信依旧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戴着老花镜,身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份日报和一杯清茶,陈嫂就在他身后不远处,有一搭没一搭的擦着老古董花瓶,时不时的回头看他几眼。
阳夏提着箱子走到他跟前,微垂着眸:“爷爷。”
“嗯,来坐。”楚信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她坐过来,虽然年纪大了,但楚信看起来精神矍铄,和她的颓丧全然相反。
阳夏觉得心口堵得厉害,但她没办法拒绝,挨着楚信坐下,不等他开口,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这个是家里的钥匙,楚阳走得急,我没来得及给他。等他回来,您帮我还给他,跟他说,钱和房子,我都不要,我还年轻,有能力赚钱养活自己。”她不需要他的施舍,这句话她只想了想,没有说出口。
“丫头,你……”楚信皱着眉,饱经风霜的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这些都是你应得的,楚家欠你。”
他将钥匙又推回她手里,摇头叹气:“楚阳这孩子,我是拿他没办法,小夏,爷爷挺喜欢你的,即便离了,我还是希望你能常来楚家看我。”
忽然传来器皿倒地的声音,阳夏回头,发现是陈嫂将放在架子上的铜器不小心掉在了地上,楚老爷子眉一横,斥责道:“小陈,出去!”
阳夏和陈嫂都是一愣,老爷子虽然脾气不太好,但平时甚少发怒,更不会随便拿谁撒气,可今天,他居然斥责起陈嫂了,陈嫂噤了声,转身去做别的事。
阳夏尴尬的笑了笑:“陈嫂也是不小心,爷爷您别生气。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她起身,看着楚信,“谢谢您一直以来的疼爱,有空,我会回来看您的。”
楚信抿了唇,军人特有的威严使得他周遭的空气都有几分气冷滞,但他没有开口挽留。
阳夏走到门口,深呼吸,忽然回头,已经红了眼眶:“爷爷保重,再见。”
楚信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张了张嘴,可有些话,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目光扫过茶几,他才注意到一串钥匙静静的躺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