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中道怔了怔。
“歌大人,请坐。”
歌中道重新坐下,还是满心不解,宁潜在骗他?这些年宁潜每次回歌府,说歌细黛过得好,都是在骗他?
景玄默平和的道:“我跟歌细黛情投意合,朝夕相处,我们过得很愉快。”
歌中道百般不信的震惊。
“她正在吃葡萄,吃好了就来。”景玄默说起她时,温情的笑了笑。逐将玉佩递过去,不留余地的说道:“歌大人请收好我的定婚信物,择日定亲。”
歌中道的手掌在双膝上握成了拳头,紧抿着唇,面露刚毅之色,迟迟不去接玉佩,半晌,沉吟道:“微臣要回府与夫人商议。”
景玄默看在歌细黛的面子上,对歌中道尊重有加,与他并排而坐。但是,并不代表不撕开他精心维护的府中一团和气的假象,“我已见过歌夫人,她说幸福不易,别虚度了大好时光。”
歌中道浑身一振,向来沉稳刚毅的他,脱口急问:“她在哪?”
景玄默只是道:“她说我和歌细黛的大婚之日,她会来。”
歌中道闭了一下眼睛,心被拧得很紧,悸疼顿时抵入他的骨髓。这些日子,他派人四处找她,一直找不到。他要找到她,他想见她,他想她,他……他每一日都活得痛苦至极。
景玄默将玉佩放在歌中道的面前,清声道:“歌大人可以考虑一下,请别考虑太久。”他停顿了片刻,显然是不容他考虑,“在除夕上午,我会派人将她送到歌府;在除夕傍晚,我会亲自去歌府盛重的接她,带她一起进宫入席年夜宴,将她介绍给父皇。”
“皇帝还不知道她?”歌中道仿佛找到了救星,“若是皇帝不接受她?”
“这是我的事,不劳歌大人费心。”景玄默看了一眼还在晾着的玉佩,脸色已有些冷凝,“请歌大人配合我走一走形式。”
不管怎样,歌细黛是姓歌,是歌家人,血源亲情是无法被否认的。她的身份是歌中道的嫡长女,这样明确的一个身份,在嫁入皇室时,非常的需要。
歌中道并非是轻易屈服的人,为了不让女儿落入危险重重的深宫,他不惜冒险顶撞,直言回拒的道:“微臣不敢高攀太子殿下。”他在等着,等着太子殿下动怒,他知道得罪太子的下场。不管下场怎样,他实在不愿意女儿跳进苦海。他在皇帝身边多年,知道后宫争宠的丑陋与阴狠,那是永无宁日的炼狱。
景玄默笑了笑,打趣的道:“你是不敢高攀,想高攀也高攀不了。”他收起了笑,正色的道:“我一定要娶歌细黛,她若是高攀不到,我会跪下,让她踩在我的肩上攀。”
‘她若是高攀不到,我会跪下,让她踩在我的肩上攀。’
歌中道心惊,顿时涌起无数震撼,太子殿下待歌细黛这般深情、郑重、真挚?他听得出太子殿下话里的字字刚硬,如果不是有很深的感情是说不出那种力量。可是,太子殿下跟歌细黛又是怎么认识的?他们真的就两情相悦了?
景玄默慢慢的起身,准备离开,他走出几步,回头说道:“我不高兴歌细黛生气,请歌大人回到歌府后代为转告。”
歌中道听到了警告的意味,是提醒不得有人惹歌细黛生气,谁若惹歌细黛生气了,太子殿下会不高兴,后果要自负。
景玄默离殿而去,歌中道面露深沉的望向桌上的玉佩,他很犹豫,如要说能有一个理由让他拿起来,那就是:能在歌细黛的大婚之日,见到他的夫人。
这时,熟悉的声音响起了。
“歌大人别来无恙。”歌细黛缓步迈进殿中,笑得平和,语气闲适。
闻言,歌中道微微一怔,方才还似巍峨高山般沉稳的身躯,竟似有地动山摇之势。黛儿?他冷峻的脸上浮现异色,转瞬便保持着他特有的重毅,慢慢的转身去看。真的是女儿,已近四年多没见,她长大了。看着久违的女儿的笑容,有什么东西就凝在他的喉咙,使他的眼睛里隐现晶莹锃亮的光。
歌细黛微笑着,神色平常。越走越近时,她恍然发现他老了,眼角的皱纹深了,那两鬓白发竟刺得她眼疼。
半晌,歌中道才带着细微颤声唤道:“黛儿。”
歌细黛笑着,笑得婉约大方,“很感激歌大人同意帮忙走个形式。”
歌大人?女儿生生喊的是歌大人,歌中道心中悲切异常,但他依然神态静穆,沉声道:“爹不知道你为什么变了。”
“你一直没变。”歌细黛看着他,他一直喜怒不形于色,仿佛很勇敢很坚强,活得很沉重。
歌中道暗暗的叹了口气,不想让女儿看到他的为难,亦不想让女儿看到他这些年的倍受煎熬,便随手拿起了景玄默的定婚信物,妥善收回,一个字也不多说的就走了,放下一句话,“保重。”
“我会的。”歌细黛的声音很轻。
望着歌中道匆匆离开的背影,她的手指捏得很紧。这个男人真的很可怜,他用一种很残忍的方式毁了很美好的东西。他妥协了,她能看出他因为妥协而看不起自己,可他还是妥协了,因为他实在浸在压抑的痛苦里太久太久,已承载不了再多一点;也因为,他想在自己的女儿面前保留一些体面。
歌细黛静立着,她的心却无法平静,莫名的觉得遗憾。
过了好一会,景玄默进来了,说得轻描淡写,“我把他送到了殿门外。”
“谢谢你替我做了,我没有办法去做的事。”
歌细黛不愿意被歌中道再伤一次,因此,她要变得很坚硬,坚硬的对他,不被他伤。
他们相视而笑,有理解有懂得。
“回京后,要先解救你的‘准驸马’。”景玄默如是说。
“等着看怎么解救。”歌细黛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