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旁观的人,都能感觉得到他们无法自抑的颤抖。
歌中道的眼中只有仓央瑛,他一步一步的走向她,沉稳的步伐从没有这么不自然过,简直就像是踩在悬空之处。若不是强烈的思念次次成空,也不会如此轻飘飘的,像做梦似的。
仓央瑛一脸的温和,那些因他而起的倦态都渐渐褪去了,因他而起的疼痛已是平复。不知为何,内心还是有着丝丝的涟漪,是对那些旧时光的感慨——这就是我耗光了青春去痴迷的人。
歌细黛捏了捏手指,看着那个苍老的男人,在他的四周洋溢着浓浓的苦楚与悸动,他仿佛年轻了许多,他深邃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是最为深刻的眷恋。
“我跟夫人有话要说。”歌中道始终凝视着仓央瑛,声音有些颤,依旧还是威气十足。这是在下清场令了,歌府的丫环听到后,都赶紧知趣的退下。
待院中只有五个人时,歌细黛侧目暼了一眼青曼,青曼领会,正色的道:“歌大人是无视太子妃殿下?”
难道他一句‘我跟夫人有话要说’,是在连同歌细黛也命令了?
歌中道一怔,太子妃殿下,那么,他的大女儿呢?他看向歌细黛,她一脸的平静,目光看向别处,气势宛如松于山巅。
无视太子妃殿是不敬,他万般隐忍,唯有双手一拱,微微躬身,“臣……”
“不必拘礼,”歌细黛打断了他的话,在受到他肢体的行礼已足够,她要让他记住她的新身份。逐瞧向青曼,为‘父亲’挽回被削弱的威势,肃然一斥,“青曼,你言重了。”
“奴婢知错。”青曼配合着露出惶恐之态。
歌细黛询问道:“娘,你们很久不见,你应是有话要说,女儿先回避一下?”
仓央瑛颌首,“好的。”
歌细黛这才领着丫环青曼和田田出了院,在院门口,她听到母亲说:我是为了女儿才暂时回来的。
出了院,歌细黛有心回自己的宅院休息。
在穿过那片竹林时,歌细黛遇到了熟悉的一幕——被一支上了弦的箭笔直的对准了。
是黎芷的儿子歌空明,他的眼睛红了,狠狠的盯着歌细黛,正在一点点的拉紧了弓,箭必射出。
与此同时,青曼和田田都挡在了歌细黛的前面,太子府的侍卫已在不远处候命。
歌细黛沉声的道:“拿下。”
太子府的侍卫应声上前,不等歌空明再次瞄准歌细黛射箭,已被侍卫踢倒,按在地上。
“你逼死我娘,我一定要杀了你。”歌空明的脸颊压地,胳膊被束动弹不得,他眼睛用力的朝上瞪着歌细黛。
歌细黛衣袖一甩,冷道:“宣歌大人。”
青曼应是,小奔着折身回去,去传唤歌中道。
“你娘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歌细黛阔步向他逼近,在他身边停下,俯视着一根筋的他,他认定的事,根本就逆转不了,解释无用,她也不想解释,唇角一抹凉意的笑,“想杀我,凭你?”
“你若不杀我,我必杀你。”歌空明就是块顽石,心里想的话就敢说,说出的话,就会敢做。
“这?”歌中道还没能与旧别重逢的夫人诉情,就被宣来了,见眼前一幕,不禁惊愕。
歌细黛眸色极冷极静,沉吟一问:“歌大人,贵府的公子以箭相对,该如何处置?”
此话说得清楚,以箭对太子妃是不敬,然而,歌大人可以家法处置。
歌中道脸色沉重极了,自是知道歌空明的耿直,是想要为黎芷报仇。听歌细黛的口气,已知她不会善罢甘休,只有问道:“太子妃殿下想如何处置?”
如何处置?
歌细黛想要对付黎芷的这一双儿女,实在不难。可是,她很清楚现在的形势,一不小心,就会落人口舌。黎芷这一双儿女的存在作用很大,这段时间必须要好好的,为太子妃的形象增些许色彩。
“依我看,”歌细黛扫了一眼憎恨她的歌空明,即要让他活着,又要让他尝尝苦头,更加的想活下去,于是,说得轻描淡写,“废其左臂。”
废其左臂?
歌空明最擅长的就是弓箭,左臂一废,人也就废了。
歌中道浓眉紧锁,她就真的这般心恨手辣?
歌空明的目光更加的憎恨,下定决定非杀了这个恶毒的女人。
歌细黛知道,像歌空明这种石头,棱角只会越磨越锋利,折了他一点锐气,他会增加更多的尖锐。
“这是歌大人的家事,歌大人不妨亲自动手,反正歌大人也不是初次而为,”歌细黛一脸的平和,“对外人大可说,歌公子哭丧时太过悲痛,不禁摔倒,折断左臂。”
她那双手腕是怎么钝骨而断,她记忆犹新。是的,让一个父亲去生生废自己儿子的左臂是残忍,而这位父亲在自己女儿毫无准备时,生生折断其手腕,他可曾想过有多残酷?
“为了家里的一团和气,”歌细黛淡淡地说道,“处置惹事生非之人,是一家之主的责任。”
歌中道的骨气使他无法替儿子求情,毕竟是歌空明持箭不敬在先,他的原则又不容他偏袒。
“爹,动手吧。”歌空明不想让爹为难,一切都是这个女人造成的。
歌中道瞬间苍老了许多,他的无奈、刚毅、责任、沉痛……,如一座大山直直的砸下来,他只有顶着。
“想杀我,依你现在御林军右统卫一职的便利,机会有很多。若你还有几分出息,就用高明的手段来杀我。否则,你九泉之下的娘也会看不起你。”歌细黛平淡无波的瞧着左臂已废的歌空明,她并不是趾高气扬,而是一种激将,她要让歌空明怀揣恨意,活得久一些,去找机会,别用这种蛮力不讨巧的法子。
这时,丫环来报:“皇后娘娘派人来请太子妃殿下进宫。”
进攻?皇后娘娘邀请的?
歌细黛捏了捏手指,是明刀还是暗井,那都是要在旁边亲眼观一观的,这宫自是要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