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萨克觉得不对劲,这个理论他隐约有印象,但是记不清楚。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的知识盲区,让艾萨克心惊肉跳。他急忙问军长:“还没接火,德军就倒下了几百人,你觉得我们会输?”
话没说完,远处的军乐突然戛然而止,仿佛一根琴弦崩断,时间在这一刹那静止了。
因为夜幕中德军士兵的轮廓,不知何时已经无比清晰;他们戴着华丽的羽绒大礼帽,穿着帅气的雪白燕尾风衣,胸前交错的武装皮带交叉成十字架的威严,脚踩的长筒皮靴“啪!啪!”两声立正,在迫在眉睫的咫尺之遥,像军训一样完成了整齐划一的“立正!”“抬枪!”“瞄准!”的制式军姿。
“哗!”“哗!”“哗!”三轮衣袖响,密密麻麻的德军士兵已经齐刷刷端枪瞄准,修长的枪口像一片参差不齐的树林。
从天空俯瞰,德军步兵线离开法军步兵只有60米,一白一蓝两条平行线绵延几百米,而法军大多在手忙脚乱地装填,还在零零星星地开火。
德军士兵偶尔突兀地倒下,洁白的风衣上,洇开一朵刺目的鲜红。
从看不清巴黎军团的轮廓,一直推进到能看清法军填弹的动作,德军在枪林弹雨里,像阅兵式一样前进了上百米。这是一场直面死亡的壮阔行军,就算军官被击中,队伍也会从容前进,因为所有人都牢记那句口号:只有纪律能够带来胜利。
当悲愤的德国军团瞄准咫尺之外的敌人时,他们能看清对方在慌乱地装填弹药——而这忙乱的画面,显得可怜又徒劳。
负伤的军官们军刀一挥,发出最后一个音节:“开火!”
随着“噼里啪啦”一阵排山倒海的枪响,所有枪口同时喷火后仰,后坐力推歪士兵时,枪口飘出的硝烟连成一片,在旷野上连成了一片浓郁的烟幕,壮阔恢弘。
两军相隔60米,人群密集无比,这一轮齐射仿佛百发百中,枪枪到肉,法军突然惨叫连天,贴脸齐射“噼噼啪啪”的滔天枪响还没熄灭,铅弹爆皮穿肉的声音就“噗噗噗噗”响成一片,演奏出战场法则的高潮曲目。
这一下子,最前面那排法军首当其冲,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花飞溅,东倒西歪倒下一大片。第一排士兵瞬间全部战死,法军仿佛被剥了一层皮,突然露出第二排人来。
第二排士兵只觉得枪声像惊涛拍岸,然后前排倒下一大片,露出宽敞的视野,看见一排密密麻麻的德军枪口,那枪口还在飘着青烟,刺刀宛如金属密林。
事实证明,身边偶尔倒下一个人,和身边突然倒下大片人,其视觉冲击力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档次。
德军一轮齐射剥掉法军一层皮,然后一声令下,端着刺刀,呐喊着“总统万岁”,宛如大浪席卷,开始咆哮冲锋。
第二排法军睁圆眼睛,攥着枪本能地想,前面那排都死光了,下一个轮到我了。
他们踉跄后退两步,本能地举枪反击——可是大多数人还在上膛。零星的子弹像打在大浪里,不仅有去无回,而且完全不能阻止大浪拍过来。
法军使用后膛装填步枪,装弹很快。他们奋力装填子弹,可是子弹失手洒落,而怒吼的德国刺刀已经近在眼前。
一瞬间,生死的抉择摆在眼前:站在原地则必死,因为大家都开始踉踉跄跄往后退了;随大流撤退可能会活下来,因为只要跑的比战友快就可以。
法军开始踉跄倒退,继而快退,然后转身就跑,然后越跑越快,最后丢掉步枪来发挥短跑优势,成功拉开与短腿战友的距离。
跑的慢的法军被冲锋的德军追上,葬身在刺刀的海洋里。
无数性能优越的新式步枪被丢在旷野上。大部分枪托上,还镌刻着弗兰大帝充满骄傲的赐名:查斯波特1855.
查斯波特1855式后膛撞针概念型步枪,射程远,初速高,装填快,在短短几分钟里,击毙了几百名德国人。
然后就被丢到了地上。
事后被德国人捡了枪去卖的时候,广告词极为诱人:巴黎步枪,几乎全新,仅仅被扔到地上过一次。
弗兰大帝苦心打造的装备优势,没能拯救纪律崩溃的巴黎军团。无数好枪被丢在草地上,这些超越时代的优秀枪支,被呐喊的德国人狠狠踩进泥里,宛如废铁。
艾萨克张着嘴巴合不拢。他看见湛蓝的巴黎军团在前面跑,端着明晃晃刺刀的德军在后面追,一场优势对决,居然演变成短跑比赛,让艾萨克怨恨军长乌鸦嘴,居然一语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