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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停地奔跑,只知道跑,跑得快一些,再快一些。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能奔跑。
‘慕容礼,算我求求你,别离开我。你是我遇到的人中最懂我,最体谅我的,我无法想象没有你的日子,我没有勇气活在没有你的世界。在这一刻,我终于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心。我再也不会惹你生气,我再也不会提什么要回到现代。
什么自尊,什么归途,在这一刻都变得无足轻重。我只要你,我只要你好好地站在我面前,再喊我一次君若,再哭笑不得地摸摸我的头发,甚至在生一次我的气,我也不在意。我愿意用我所拥有的一切换回你的安然无恙。
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待你,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有多爱你,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们孩子的名字。慕容礼,求求你,别离开我,让我告诉你我要留下来,为你留下来!’
眼泪模糊了她的眼,让她看不清前路。跑得太急,脚一崴,她重重地扑到地上。
她真的希望这一切都是一个梦,一个坏到不能再坏的梦魇。就算现在再糟糕,只要她一觉醒来,世界又还原如初。一睁开眼,慕容礼还会支着身子偷看她的睡颜。
她带着希冀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可惜时间并没有倒流,世界也没有如初。这确实是一个噩梦,真实的噩梦,而她就切实地活在这个梦魇中。她扑倒在街上,周围的行人对着她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大概他们都在谈论这个衣着华丽,但是发鬓散乱,哭花了脸的可怜人是谁。
没有时间耽搁了,不理会手腕上擦破的伤口,也不理会膝盖的淤青,她继续狂奔。她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她心跳如雷,呼吸粗重,她跑得那样的快,就像是和时间在赛跑。法场就在前头,或许她再快一些,就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谢长安拦腰截住她:“若若,别去。”他闭上了眼,不愿回忆刚才在法场上所见的情景,更不愿君若看到。
侩子手手上拎着一个鲜血淋漓的头颅,虽然被血污了脸,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那就是慕容礼。就在那一刻,她真的明白了什么样的感觉叫做五雷轰顶,整个世界仿佛就在她面前倒转。
她难以置信地捂着心口,不住地摇着头,根本喘不过气来。
不,这不是真的。“求求你,求求你。”她不住地喃喃,也不知道在和谁说话。
无论谁,无论谁都好,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眼前跪直的身子不是慕容礼,那侩子手手上的头颅也不是慕容礼。谁来,谁来告诉她!
“公主,主子已经走了。”舒宝跪在她脚边哭喊着。
谢长安扶住君若,她单薄的身影在萧瑟的风中飘摇欲倒,让人看得心揪。
她却仿若听不到,只有眼泪不住地流淌,好像要流尽此生的泪才甘心。
推开了谢长安,她朝侩子手走去,周围的差役见她这幅样子都退开,让出一条路给她。
只差几步,她一个踉跄,身形一晃,差点又摔倒。舒宝哭着想上前去扶,却被谢长安拦住,他轻声道:“由她去吧。”
她低垂着眼,对侩子手淡淡地说道:“给我。”
“可是,太后有命……”
“给我!”她倏地睁开眼,目光锐利如剑,却寒如冬夜。
侩子手吓得连忙把手中的头颅递给她。
她背对谢长安,紧紧抱住慕容礼的头颅。就在前几天,他们还在吵架闹脾气,谁知再见,他们却已生死无话。
从怀中扯出白纱,她轻轻地替慕容礼擦拭着脸上的污渍。
刀口非常的平整,他应该没有受什么苦,发丝虽然凌乱,脸上沾有血迹,却无损于他的绝代风华。
越过君若的肩头,能看见慕容礼的面容安详,甚至噙着淡淡的笑意,好像只要她能安然,生死于他不过轻如鸿毛。
日光在她的身后将她的身影拉长,使她显得更加消瘦单薄。
君若静静地抱着慕容礼的头颅跪在他的身体旁边,声音飘渺地似来自另一个世界:“你曾说过,要牵着我的手,走过青葱岁月,看过林花红又谢。你说我们要一起让时光染白我们的发,你怎么能食言?”
没了你,你要我怎么捱得过之后千万个漫漫寒夜,你要我怎么苦撑着自己才能不了此残生,追随你而去呢?
“我们一起种的连枝就要开了,你不睁开眼看一看吗?”
“我已经决定无论找不找得到结魂灯,都要为你留下,你不陪我一起吗?”
“我们的孩子叫做思君,你说好不好?”
君若颤抖着手,抚上他清俊的眉眼,如同捧着她此生最珍贵的宝物一样。闭上眼,她轻柔地印上她的唇。
这一吻落下,时光在她的记忆中逆流而上,她仿佛回到了最初见到他时的场景,他温暖好看的笑容浮现在眼前。她一伸手,却破碎成千万片。
睁开眼,好不容易才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我怎么忘了告诉你了,我爱你,慕容礼。”
泪如雨下,她几次张口,却哭得说不出话来,“张君若……爱慕容礼。”
无论她怎么仰面,也住挡不住溃堤的泪水,就如她再也不能让慕容礼睁开眼。
她无声地哭着,蜷缩着身体,旁若无人地哭着,泪水打湿了他的脸。忽然她一个倾身,一口鲜血呕了出来。
她惨笑:“张君若爱慕容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