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奇怪,霍景纬不是说要帮她熬红糖姜汤吗?这么快?
果真霍景纬已经将红糖姜汤熬好,给她端了上来。
“趁热喝了,省得着凉。”他指着姜汤命令她。
姜汤很烫,可必须得趁热喝,她拿着勺,小口小口的喝着。
辛辣甘甜的红汤姜汤入口,从喉间到胃部,都升起一股暖洋洋的气流,充斥着她的四肢百骸,她前所未有的温暖。
她知道,温暖她的,不仅仅是这一碗红糖姜汤。
小时被黄从贵丢在河中,几近溺死,那之后,她就有些多病,一碰上受了寒,就容易感冒。
家境贫困,奶奶没法每一次都带她去医院,只能用一些老土方替她治疗,比如,拨火罐,比如,刮痧,再比如,给她熬红糖姜汤。
至奶奶之后,这是另一个人替她熬红糖姜汤,还是这么一个身世显赫的男子替她熬红糖姜汤。
“喝完,好好睡一觉,明天就没事了。”霍景纬在身后提醒她。
她抬起头来,轻问了他一句:“你不恨我?”
“为什么要恨你?”霍景纬的眼神有些疑惑。
“因为我的父亲,害得你的父亲进了医院……”她再度说。
虽然她没见过霍景纬的父亲,但想必,他们父子关系是极为好的,否则怎么一回国,就替他办了那么隆重的酒会,并将集团交给他一手打理。
“都说了,不管你的事。你爸爸做的事,不可能怪到你的头上。”霍景纬解释。
“那你怎么还要律师去保他出来?”黄蕊蕊问。
霍景纬看着她,俊颜有着几份严肃:“当时的监控录像,我已经调看,起因经过结果,我都看得清楚明白。说实话,我很生气。我知道他是来找我,才闹出这么一些事。”
他顿了顿,继续道:“他是你的父亲,便算我的长辈,就算是他要过问我们两人交往的情况,大家约个时间,见见面,一起吃个饭,我都会应允。毕竟我们的关系,没什么见不得人。可是……他这么冒失的闯上公司,还满地打滚耍泼……别说我的父亲当场被气晕,估计我在场……我会……我会……”说到这儿,他没再往下说。
以他的性子,只怕黄从贵真的惹到他头上,黄从贵没有好日子过。
“那你还要保他出来?”
以为黄从贵只是跑到公司去吵闹,哪料得,还满地打滚耍泼……黄蕊蕊羞愧得无地自容。
“他是你的父亲。”霍景纬紧抿了唇,给了一个极为简单而又有力的原因。
这话,戳在了黄蕊蕊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她的心防,嚯然倒塌,热泪潸然而下,滴进了碗中。
黄从贵从小对她不好,不是打就是骂,从不曾尽过一丝丝父亲的责任,小时候的她,没有自卫能力,在每一次被打骂后,只能缩在角落中,心中诅咒着,他怎么不去死。
大了,她能自卫了,也能挣钱养活自己了,她也想过不认他,不管他。
可是,做不到,天下无不是之父母,这关系,是天定的,他再混帐再无赖,可最关键的时候,她仍得管他。
只因为——他是她的父亲。
这一刻,黄蕊蕊知道,霍景纬是理解她的,从没有任何人,能在这个问题上,如此清晰而深刻的理解她。
她无声的哭,泪水模糊了视线,顺着腮流下,滴进了碗中。
霍景纬从身后抱住了她:“蕊蕊别哭。”
他将她的身子,板了过来,捧着她的脸,这张脸,此时是梨花带雨般的楚楚可怜,这是黄蕊蕊从不曾露过的表情。
他吻了吻她的泪眼,再度低声道:“蕊蕊,别哭,坚强点。”他的语声,几近呢喃:“只因他们是我们至亲的人,也就成了伤我们最深的人,可谁又能真的做到,以直报怨。”
这话,似乎在开解着黄蕊蕊,似乎又是他在吐露着心声。
黄蕊蕊号啕大哭了起来。
是的,以德报德,以直报怨,这只是理想境界,哪一个,又真的能对着自己的亲人,做出以直报怨的事。
哪怕她的父亲,曾经要将她丢在河中淹死,她也不可能,将这仇恨悉数的报回去。
她在他的怀中大哭,将她自幼所受的苦所受的不公,一桩桩一件件,悉数讲给霍景纬听。
她讲得杂乱无章,东一下西一下,常常讲上两句,又在哭。
她并没需要他能听懂她究竟在讲些什么事,她只需要有这么一个人,能安静的听着她将心中的积怨给倾吐出来。
最后,她哭累了,也讲累了,终于在霍景纬的怀中,沉沉睡去。
霍景纬抱着她,却是了无睡意。
他在宽解着黄蕊蕊的时候,何尝不是在宽慰着自己。
往往自己至亲的人,是伤自己最深的人,可却又没办法以直报怨,所以,只能茅盾的纠缠着,一方面,心中仇恨着他们,可另一方面,又不得又勉强自己,得去照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