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沧霖忙抱起琴,冲杨宏辰弯了弯腰,“……真是惭愧,草民告退了。”
把琴交给店小二给人还回去,沈沧霖便带着依旧一脸悲愤的明彦离开了酒楼。
“你那是什么表情?”上了马车,沈沧霖看着明彦那张脸,嫌弃的说道。
“公子是什么身份,竟然给人唱曲儿。”明彦撅着嘴。
“人家是什么身份?别说唱曲儿,他让我给他跳舞我也得跳。”沈沧霖心情倒是极好,“如今他肯帮咱们,已经是烧了高香了。”
“人家都说六皇子不靠谱。”明彦依旧不高兴,“怎么偏找他?”
“前五位皇子都出宫建府了,皇上如今称病,不是他们想见就能见到的,七皇子还在念书,一年也不出来一次,哪里见得到?况且……他恐怕是唯一一个会帮我爹的皇子了。”沈沧霖靠在软枕上,“叫赵晨赶车赶快些,这晃晃悠悠的,几时才到得了?”
“咳咳……”正隆帝杨元益躺在床上,看都不看一眼跪在旁边的杨宏辰,“没什么事儿就回宸元殿歇着吧,咳咳……朕没话跟你这个讨债鬼讲。”
杨宏辰看着自己装病的爹,嘴角抽了抽,然后伸出手,将袖子里的令牌露了个角,递到他眼前。
杨元益眼睛忽的睁大了一倍,伸手抓住杨宏辰的胳膊,瞪着他问道,“哪儿来的?”
杨宏辰眼神往旁边一瞟,然后重新低下头。
“你们都下去,离远点儿。”杨元益冷声道,又向身边的太监德谦使了个眼色,德谦会意,走在最后将门拉上,然后低头立在外头。
杨宏辰见所有人都退了下去,便开口解释道,“儿子在外面见着了沈相家的公子沈沧霖,这物件儿是他亲手交给儿子的。”
杨元益此时也不咳嗽了,利落的起了身,盘着腿坐在床上,“这东西是朕交给他爹的,见此物如朕亲临,其他人只知道朕曾赐予沈玄尚方宝剑,却不知他还有这个。”杨元益笑了笑,“他儿子找到你跟你说了什么?”
“什么也没说,只求儿臣讲此物呈给父皇。”杨宏辰答道,悄悄观察了一下杨元益的脸色,然后继续说道,“儿臣便问他想救他爹怎的不去求大皇兄,偏来找我,他便说,大皇兄怕是和太尉大人一样,恨他爹入骨。”
“是个清楚的。”杨元益淡笑道,“朕如今卧病,你的皇兄们要见朕并不容易,而你还未建府,晚上自然要回宫里,况且……你虽贪玩,却既无害沈相之心,也没害沈相的必要,而那些个……”
杨宏辰觉得自己的童年简直可以媲美他爷爷仁宗皇帝,没有亲娘的庇护,没有外家的支持,好在他有一个比太祖稍微靠谱了那么一点点的爹。
直到正隆三十三年,也就是他十五岁那一年,沈玄终于和世家掰了,拉着他父皇君臣二人闹着要开科举,朝堂上大多数臣子都是反对的。如此相持不下,使得他父皇对世家霸道的做派更加厌恶,连带着他那几个皇兄也因为外家或是妻族的缘故开始被父皇嫌弃。从此,他的父皇改变了一碗水端平的做法,处处都表现出偏疼他杨宏辰。
杨宏辰知道这是自己走出困境的机会,但这个机会不一定是好的,兄长们的忌惮使得他即使过了五年在前朝也毫存在感,他不得不蛰伏下来,用浪荡不羁的行为来掩盖自己的野心。杨宏辰只能等,等一个契机,而这个契机,在他与沈沧霖见面之后,终于显露了一角。
杨宏辰微微低下头,这些他早猜出来了,“他倒是聪明。”
“ 他没再说其他的?”
“没有。”
“呵……”杨元益笑了起来,“他这是问朕的意思呐。”
杨宏辰抬头望着杨元益,“父皇以为何?”
“如他的愿吧,你明天偷偷把他带进来,朕给他见见。”杨元益捋了捋胡子,“朕倒也想看看,他是真聪明,还是假聪明。”
“不管他真聪明还是假聪明,沈相都不好救。”杨宏辰假装不屑的撇撇嘴。
“他还小你两岁,依朕看,可能比你顶用。”杨元益拿手向着杨宏辰指了一指,“你小子也别在朕面前装疯卖傻,那都是朕当年玩儿剩下的。”
杨宏辰作势叹了口气,“父皇哪知儿子的艰难。”
“装模作样也没用,有些事朕不会帮你,也不会帮你的兄弟们,朕只会在旁边看着。”杨元益复又躺下,“咳咳……没事儿就下去吧,朕累了。”
杨宏辰应了声诺,便退了出来。走在回宫的路上,他突然停下,抬起头看着天上的星星,“陌尘,漫天星斗,卿以为何?”
陌尘抬起头看了看天,又看向自家皇子,“繁。”
杨宏辰笑了起来,“不错,只是……星之昭昭,远不如月之曀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