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梅若男穿着合身的一步裙,亦步亦趋地跟在莫家森身后,“无论如何,都要记得面带笑容。”
无论如何,都要记得面带笑容……?
偌大的包厢里,四个人对面而坐,皆是一副宾主尽欢的模样,而梅若男却笑得有些勉强。
她看着自己对面的李颐,只觉得如坐针毡——虽然上了年纪却保养得当的脸,如葱的十指是下午刚做的彩绘,此刻的李颐,正一边大家闺秀地用餐,一边……用一种诡异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但是,更让梅若男觉得如芒在背在是甫入包厢时,李牧做的介绍。
他说:“这是我的姑妈,也是立博的董事长夫人,李颐。”
立博的董事长夫人?也是就说……她是丁俊生的现任妻子?
“丁夫人,”也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梅若男的不自在,莫家森风度翩翩地向李颐举杯,“今天谢谢您的作陪。”
“莫先生太客气了。”李颐说着,举杯与莫家森的水晶杯轻碰,目光却并未从梅若男的脸上移开,“我早就听闻莫先生的大名,如今一见,果真是青年才俊,气度不凡。”
莫家森的血液里虽有着一部分的中国血统,但要他听懂四个字的中文,还是有些难度的。他只知道李颐是在夸赞他,却对她夸赞的内容不甚了解,但是,李颐对梅若男的目光,他可是悉数都看进了心里。
难怪他的这个秘书当初吵着要回英国。原来在她的祖国大地上,有太多的定时炸弹。
“李总。”莫家森说着,推开自己的椅子,“介不介意陪我到外面抽支烟。”
梅若男吃惊地侧目——莫家森什么时候抽烟了?
顾不上梅若男惊讶的眼神,李牧也跟着起身,笑着答道:“当然。”
李牧和莫家森离开后,包房的气氛更是尴尬。桌上精美的菜肴几乎是纹丝未动,梅若男已然是放弃了形象,颓败地用手支住了自己的额头。
这一动作,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里已经全部是汗。
那些流不出的眼泪,都化成汗水了吗?
时隔多年,这个李牧的道行是只增不减。他今晚的用意很明显——借商务洽谈的名目将她和李颐安排在一起,让她没有借口提早离席。
而李颐这一晚上的表现,已经很明显地说明了,她早就知道她梅若男是谁。
“丁夫人,”梅若男想着,终于鼓足勇气抬头,“您有话就说吧。”
包厢里的灯光并不明亮,但李颐还是看清了梅若男的容貌——鹅蛋脸,大眼睛,菱形的嘴唇哪怕不说话,嘴角也总是微微扬着,像在微笑。
她的这张脸,和二十七年前的那个女人……还真是一模一样。
也不知道怎么了,李颐内心那溃烂多年的伤口突然发疼,她目光闪烁地啜了一口红酒,轻声说道:“‘丁夫人’这个称呼太生疏了,你可以叫我‘阿姨’。”
梅若男闻言一晒,眼里却是掩不住的嘲讽——这些天是怎么了?怎么总有人跳出来和她装亲近?
对方的敌意,李颐感受得很彻底。可是,此时此刻的她已被自己的心魔占据了要害,只顾着看着梅若男发呆,嘴里喃喃道:“你……和你母亲长得真像。”
梅若男吃惊地抬眼:“您见过我母亲?”
这次换李颐怔愣,她微微捂嘴——好似这样就能挡住自己的失言。
“原来老丁急着把我从欧洲叫回来,就是因为他找到了你。”李颐说着,自然地转换了话题,“本该是老丁带你来见我的,但是……我对你实在是太好奇了,就忍不住提前来见你。”
李颐说得周到,可梅若男也早已不是几年前那个单纯的小女孩了。她隔着圆桌,警惕地望着李颐,说道:“丁夫人,我们的关系没有那么近,但您也用不着客气。有什么话就说吧,用不了这么长的铺垫。”
明明是和梅子一模一样的眉眼,但梅若男的气势远远盛于自己的母亲。李颐被震慑着,忍不住猜想,如果当年的梅子也是以这样的姿态来找丁俊生,她和丁俊生是不是就不会那么轻易地被拆散?
李颐忍不住记起二十七前的自己,在那个飞扬跋扈的年纪,她穿着时下最留下的羊绒毛衣,盛气凌人地站在衣裳单薄的梅子面前,语气不善地说道:“子高他已经不爱你了!你根本就配不上他!”
这是李颐藏在心底二十七年的秘密,她以为它会被时光掩埋,却不想随着年岁的增长,它已经慢慢地长成了她心里清晰的、隐隐作痛的伤口。
当年在她的强势下,梅子只能带着孩子离开,那绝望的背影还深深烙在她的心里。而当时的丁俊生正被家人软禁着,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发妻来找过自己。
“若男,我知道你对你爸爸,对我……都有些误会。”回忆的温度太灼人,李颐已然觉得疲倦,“但是,你毕竟是老丁的孩子,我们想做的,就是补偿你。”
“补偿?”梅若男实在反感这两个字眼,“那你们到底想怎么补偿我?”
“你和李牧有过婚约,对吗?”李颐试探着,面带微笑,“你是老丁的孩子,他是我们的侄子,不过你们也没血缘关系。不妨……亲上加亲,将当年那个不了了之的婚约付诸实践如何?到时候,你们夫妻一起继承立博,我和老丁也能放心退休了。”
这是个多么诱人又圆满的提议啊!梅若男听着,嘴角荡起完美的弧度,温柔地对李颐说了一句自己在英国常说的口头禅:“Please go to he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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