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与曹峥见面,燕王旧部说不定会有所作为。
他只能尽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大的努力,在告知曹峥之前,排除一切嫌疑。
平静的过了两日,章牧前往老丁和刀疤脸暂住的巷子。他装扮成进帝都谋生的外乡客,在巷子附近打听租住的院子,一边留意周边的环境。
这处地方实在安静的可怕,低微的说话声都能被无限的放大,显得非常刺耳突兀。
若是忽然有陌生人住进巷子,闹出来的动静足以让那两个燕王旧部警觉起来。
最后他注意到位于巷子东南方向的小楼,那是一处名为“春风楼”的客栈,高三层,在重重院落中犹如鹤立鸡群。
章牧打算去春风楼看一看,若是能从三楼的客房观察到院子里的动静,是再好不过的了。他快步走出小巷子,不想面前忽地有人影一晃,险些与他撞在一起。
“对不起,对不起。”那人主动致歉。
章牧定睛一看,认得眼前此人——不正是燕王世子大闹庞家的时候,拦在门口的前兵部薛侍郎的独子薛晋夷?
不过,他并不打算与薛晋夷打招呼,低下头准备快步离开。
“诶,我觉得你有些眼熟。”
手腕猛地被人攥住,章牧下意识的回身出掌,薛晋夷先松手跳开。
章牧不理会他,继续向春风楼走去,薛晋夷笑眯眯的跟在后面,隔着三四步的距离。
起先章牧能当做后面没有人存在,因为知道庞家和薛晋夷的关系不差,不需要提防这个人,而且他这样默不作声,大约过不了多久薛晋夷觉得无趣了,便会自行离开。可是到了后来,身后的“尾巴”居然仍能不死心的跟着,章牧沉静如止水一般的眸色中终于泛起一丝涟漪。
他有点明白为什么上次八少夫人不愿意和薛晋夷打照面了,这人确实令人觉得烦,虽然没有言语没有肢体接触。
街上的行人如流水一般涌动,车水马龙,热闹非凡,熙熙攘攘的人群能够更好的掩盖踪迹。
薛晋夷只看到眼前的人身形一晃,便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没了踪影。
“人以类聚,果然所言非虚啊。”他摸着下巴,露出兴趣昂扬的神色,“实在有趣,有趣。想甩掉我,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薛晋夷像是一条在流水与石峰间灵巧游动的鱼,步伐轻快地侧身闪过或是穿过拥挤的人群,迅速地向前移动。
若是有人此时站在高处,必能看到茫茫人海之中,有两个人一前一后,距离时远时近,一会儿左边闪避,一会儿往右转身,看起来如同像玩“官兵捉贼”似的,十分有趣。
街上很吵闹,但章牧还是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不紧不慢、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他稍稍侧头瞥一眼,微蹙起眉头。
这个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章牧目光一凛,收敛心神,脚步一拐闪到一排扛着木材的工人的中间,三四根一捆的木材以及前后的工人正好遮挡住他,便若无其事的一同向前走去。
后面的薛晋夷一眨眼又瞧不见人影 ,打开折扇遮住耀眼的阳光,踮起脚尖四处张望,“当街玩躲猫猫?真有兴致,我陪你玩儿。”
大街上人潮涌动,不乏个高挡视线者,他索性敏捷地跃起,双手握住路边店家挂招牌的横梁上,站得高看得远了,一眼就认出了章牧所戴的结式幞头,于是大笑一声,身体前后摆动,借助力量灵敏地落在人群的缝隙中,向目标直追而去。
当追踪的脚步声再度传入耳中,章牧当即离开扛木材的工人们,一猫腰溜到街边的摊位后面,他没有停留片刻,竟是往来时的方向疾步而去,与追来的薛晋夷擦肩而过,又顺手从小贩手里买件花花绿绿的外袍披在身上,最后扯下幞头,抱紧佩剑,趴在一个算命摊子的桌上,一只胳膊撑着脑袋,挡住大半张脸。
“呀,这位公子,我见你器宇轩昂,神采不凡,定是个有大作为的,今日您要老夫为您算什么?姻缘?还是凶吉呀?”白发苍苍的算命先生笑呵呵的捋着胡须,注视着章牧。
章牧付给他三枚铜板,“随你说。”躲人就要躲得不容易觉察,如果他傻坐在摊子前,与算命先生干瞪眼,是个人都觉得古怪。
算命先生认真的观察章牧的面相,接着有模有样的掐指一算。
“哎呀,若是姻缘的话,公子您的好事将近。”
朗朗青天白日之下,章牧冷不丁地觉得这并非好事。
“多谢!”他抓紧外袍的衣襟,矮□子麻利的钻到桌子底下,桌上所盖的白布随风飘荡了好几下之后,薛晋夷气喘吁吁的出现了,他一把掀开桌布,可是桌下确实空空如也,早已不知章牧的去向。
算命先生的手僵在胡须上,怔怔的看着面前的年轻公子。
薛晋夷并不感到气馁,反而微微一笑。
人生一大喜事,乃是遇上难以战胜的对手,所以他高兴很。
已经走远的章牧,身形就如一道风吹过人群间的缝隙,眨眼间就到了十丈开外的春风楼门口。他脚步一转,闪身躲到门柱背后,屏气留意“尾巴”是否跟过来了。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始终没有发觉薛晋夷的到来,章牧松口气,刚向客栈大门迈出一步,只听身后又响起耳熟的嬉笑声。
“原来你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