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想到温虞年轻的时候,还有何新禹和李谨然,暗笑道:也不知道是谁有福是谁没福。
温虞挑完茶叶,扭头见水龙头开着,水哗哗哗的直流,温薄青机械地盯着流水不动,她犹豫着要不要出声提醒一下,但又因心底对这个堂哥的坏印象使然,一阵抵触,不愿由她先开口引对方说话。
踟蹰几秒的时间,温薄青却回了神,把水壶等拿出来用毛巾擦干,走到温虞边上,她心里一紧张,不经意往左边让开一点,整理茶包的手有些抖。温薄青却只摄起一撮茶叶丢进茶壶,拎起热水瓶倒水,动作干净利落,流水似水,不像是要做什么出格而暧昧的举措,然后端起盘子说:“我先端出去后。”抬脚就走,没多留片刻。
温虞杵在原地愣了半天,血气冒上了脑门。
温薄青这样钱多到发霉的小开私生活糜烂,她是亲眼鉴证的,若是他得着机会便动起歪念头,她倒是觉得正常,但今天这样两人独处的机会,他好像避讳着牛鬼蛇神一样避她,满身正直君子的气息,她只觉得假而做作。
然而仔细琢磨,人家这样的做法才是正确的,她才是想歪的那个,所以才不禁脸红脑门充血。
温虞抬头,看见墙上镜子里的人,百般厌恶,心底里那股道不清的羞耻又冒出来。也许人性就是这样放荡,血液里天生带着一种对新事物跃跃欲试的新鲜感和沸腾的轴劲,这种感觉可能是面对新挑战的勃发,也可能是遇到伦理道德时,那一丝丝的悖驳和叛逆。
在这小小的方寸茶水间,她认清了血液里那小小的叛逆,那种不禁害怕的,又不禁被禁忌感吸引的,暧昧旖旎的心悸。
喝完茶,两位煮饭婆的工作也开始了,温虞自是帮忙。温婉不想过年的时候还盯着书本看,就在客厅陪着四个粗汉讲笑话。这姑娘平日里比温虞更不爱言辞,但需要的时候,天南地北都能说几句出来,很能掐到温爷爷的喜好上去。
老人家也是看在她年纪还小,不像兄姐已经塑了形,她还是可塑之才,对她的指望自然高一些,叮嘱的唠叨话也多,像是比兄姐更宝贝。温婉耳朵里听着,心里也亮堂,就是不耐烦老人家唠叨,陪着聊了一会儿,看了场足球赛,觉得有些意志阑珊,索性跑进厨房要求做事,捡豆芽菜,也好过听别人平白而来的训斥。
男人之间也有点小八卦,说一说老婆孩子,看见足球就论一论中国男足如何如何丢脸,男篮如何如何垃圾,又往国际政治军事上瞎扯,扯来扯去最后发现只不过小老百姓的抱怨,国家的事再关心也轮不到他们去管,于是都沉默下来。
温爷爷期间也没说几句,温薄青主动把饭馆里的业绩报了一遍,老爷子也就淡淡应了一声,冷着一张脸,问他有对象没,都三十多岁了,事业也稳定,应该娶个老婆生个孩子好好过日子,还成天想着玩乐可不行。
温薄青笑着安抚道:“有对象了,是外地的小姑娘,人不错。”
温爷爷问:“多大岁数了,太年轻不好,最好像阿虞那样的。”
温薄青琢磨着老爷子话里头的意思,但是琢磨不透,附和着说:“差不多,比阿虞小了半岁,也是饭馆里工作的。”说完,看见他爸瞟了他一眼,缄默了。
温爷爷点头,神色还算满意。
晚上是六年后一家人完整的聚首,吃的比往年丰盛也欢愉,爷爷多喝了两杯,脸上一阵绯红,用一家之主的身份认认真真地把在座每个人的优缺点提了一遍,好话、不入耳的教育话也照往例滚了一滚,才让晚辈几个放开吃饭,他则一个人进了屋子休息。
到了凌晨十二点,邻家左右聚众一起放烟花爆竹,温婉平日里被高考压力逼得表情阴沉,这会儿也凑热闹去,笑得像招财娃娃。温家的人都跟在身后,彼此间的间隙在此刻一下子随着烟花升天璀璨,烟消云散。
笑语群中唯一少了温虞,被招入屋子中,跪在温爷爷跟前。
老人家人老心不老,精神矍铄,洞若观火,对温虞说:“爷爷知道你出来后想做什么,可你是个女儿家,那些事太危险,凭你一个人的力量做不到。”
温虞不明白,迷糊笑道:“爷爷是说我工作的事?其实车间的活还好,多锻炼锻炼就行。”说完一段时间,见坐在黑暗里的温爷爷没反应,就说:“爷爷没事,我就出去了,庭院里的烟尘还要打扫。”
出门的时候,却听温爷爷用低沉的嗓音说:“别把你妹妹拖下水,她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