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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是唐鸿笑成婚之日。
叶昔昭想的是,能报复他再好不过,可是作为深宅里的女子,那种可能性虽然有,却不大。如此,用心打理眼前事才是重中之重。
她去了小厨房,亲手做了红枣糕和八宝参糕,吩咐芷兰送去太夫人房里。
之后,又精心烹制了几道菜肴,将至正午时,送去书房。
芷兰与两名小丫鬟随行,一路上,脸上都挂着笑容。被打发去别院时,侯爷与夫人之间波折四起——那时她只觉夫人是执迷不悟不知福,心急之下说话也没了轻重,惹恼了夫人。没想到的是,回来后,两人分明已是情投意合。
叶昔昭此刻在想的却是一个字:情。
她到如今也不知所谓真情痴恋是何意,从没尝过个中滋味。
前生对唐鸿笑,兴许是敬佩他才华,欣赏他辞藻华丽而伤感的诗作,再加上他少年时家人不在京城,独自进京求学,是父亲的得意门生,闲时偶尔相见,算得熟稔。后来他家人到了京城,与相府常来常往,两个人订了亲,一段时日内,她认定了他是她此生的归宿。
前世便是如此,一直记挂着他安危,一直盼着他过得好,一直因为被虞绍衡强娶所有憧憬落空而不甘落寞。直到父兄落难时,才知那人是怎样的品行。
而对虞绍衡,她知道自己执迷不悟的代价,知道自己前世错了多少,所以此生才立誓要尽心竭力地尽本分、弥补对他的亏欠。
是不是因为这些,所以他一言一行落到她眼中,都是赏心悦目,都是可以接受的。
并不是为此怅惘,只是略有感怀——诗词中的魂牵梦绕、牵肠挂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滋味到底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她至此时也不曾有过那般感触。
也许是假的吧?叶昔昭自嘲一笑。她想,兴许女子无才便是德那句话是至理名言,不读诗书,不曾见诗人如何描述一个情字,如今也就不会生出这些思绪了。
进到书房院门,叶昔昭敛起思绪,着小厮通禀后,款步进门,将食盒内的饭菜摆上圆桌。
虞绍衡走过来,对色香俱佳的菜肴很是满意,“色、香兼具,味也不会错。”
芷兰听了,很是为叶昔昭欢喜,使了个眼色,与小丫鬟退下。
叶昔昭只是道:“合不合口,还要等侯爷品尝之后再做定论,若是不合口味,知会妾身便是。”
虞绍衡落座,先尝了蟹粉狮子头,满意地点头,“改天给娘做了送过去,定是赞不绝口。”
这比直接夸赞更中听,叶昔昭抿嘴笑了。
之后的香辣虾,虞绍衡尝了尝,频频点头。
“侯爷喜欢?”叶昔昭语声透着喜悦。
虞绍衡笑着反问:“难不成你也是?”
“是啊,原来相府的厨子做不惯辛辣食物,我吃着总是不合心,这才开始学习厨艺。”叶昔昭神色分外喜悦,“先前还担心辣子放多了呢。”
“不会,我曾在蜀地征战,停留一年左右,或许是生性喜辣,喜吃那边菜肴。”
叶昔昭由衷笑道:“那就好了!日后也能由着性子做辛辣菜肴了。”之后忽然记起他伤势,不安地道,“竟忘了侯爷有伤在身,今日尝尝就罢了。侯爷伤愈后,妾身多做几次补过。”
“我自来没有这些忌讳,负伤时亦饮酒不忌口。”虞绍衡笑意深缓蔓延,“不过,这次听你的。”
成婚两年之后,他与她才开始了解彼此的喜好。
可是,这多好。
用罢饭,漱了口,又服完药,虞绍衡问道:“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叶昔昭当然知道,却道:“什么日子?”
“唐鸿笑成婚。”
叶昔昭浅笑道:“与我何干?”
虞绍衡沉吟片刻,“那么,我是不是能这么想——你之前两年岁月的不悦,只是因为看我面目可憎?”
“侯爷的话,总是叫人难以答对。”叶昔昭从容回道,“侯爷从没往别处想过?”
“例如说——”
叶昔昭啜了一口茶才道:“京城无人不知,叶昔昭是被侯爷强娶进门。可是,没有人会因此非议侯爷,却只会对妾身生出百般猜测。”
虞绍衡微一挑眉,这倒是他不曾想过的。
“女子命运,取决于家门,双亲做主婚事,女子无从选择。可妾身与唐家定亲在先,最终却嫁了侯爷,有人道贺,亦有人冷嘲热讽,暗地里猜测妾身水性杨花、媚惑侯爷的,不在少数。若把侯爷换了妾身,又该作何感想?”这番话,也不算是叶昔昭的托辞,她一度恼恨虞绍衡,这原由占了一半。
不说旁的,便是她父亲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妾室、庶女,还有唐家一些人,皆是认定了是她轻浮放荡,勾引了虞绍衡,才使得亲事生变。是以,说起这些,她语声甚是寥落。那些流言蜚语,她不曾理会,却不代表不在乎。
声名在外的才貌兼具的相府嫡女,从来是饱受赞誉,何曾受过一丝怠慢?可在他强取豪夺之时,她便是有心辩驳,也架不住旁人天马行空的臆想。她明白,辩驳只会变成别人眼中越描越黑之举,也只得放弃。
虞绍衡短暂地沉默之后,又问:“只是因此?你从未将他放在心里?”
他是该这么想,甚而,他的猜测是对的。深沉睿智如他,想全身而退,取得他信任,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