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昔昭又是点头称是。她对自己的缺点再清楚不过,也知道母亲是巴不得把半生经验传授给她。往日里她最不爱听这些,如今却是句句谨记在心。
孟氏有心继续倾谈,却碍于丫鬟不断通禀又来了哪位贵客,只得返回花厅前去应承。
叶昔昭遣了丫鬟,转到西次间的美人榻上歇息。片刻后,听到父亲与虞绍衡步入厅堂后的几句谈话,两人的语气都是淡漠至极:
叶舒玄道:“来见你岳母?”
“是,也有事知会昔昭。”
叶舒玄继续道:“她们在花厅,去命人通禀。”
虞绍衡漫应一声。
“你开始善待昔昭,今日又来道贺,成全了相府的颜面,很好。”
虞绍衡则道:“我亏待过昔昭?”
“……”叶舒玄沉吟片刻,语声有些烦躁了,“算了,往日事就不提了!”
“不妨明说。”
“你险些取了昔寒性命,这件事怎么说?上次你顾左右而言他,这次倒是给我个说法。你不知他是昔昭兄长?他若是命丧在你剑下……”
虞绍衡语气寒凉入骨,“我只会杀人的招式,且有分寸。”
叶昔昭听得这两个人又杠上了,急得站起身,犹豫着要不要出去,在这时又听到父亲带着怒意的言辞:
“刀剑无情,再有分寸也难免有意外!”
“是你长子挑衅在先,我也已登门看望,还要怎样?”
“你堂堂永平侯、兵部尚书,怎地没有一丝容人之量?昔寒冲动易怒,你就陪着他胡闹?侯府相府的脸面你都不顾了?真不知你当初是如何创下的战功!”
虞绍衡似乎是笑了,语声转为温和,话里锋芒却更重:“叶相要脸面,就该好生管教你长子。寻衅滋事的子嗣,若在侯府,早已被打折双腿禁锢柴房。至于战功,绝非冲动易怒贪图虚名而得。”
叶舒玄冷哼一声,“一介武夫,竟也是能言善辩,着实难得。”
这话也太难听了。叶昔昭心头一紧,真担心虞绍衡下一刻就发火,拂袖而去。
岂料,虞绍衡语带笑意,戏谑道:“一介武夫,怎比得叶相巧舌如簧颠倒黑白。”
“你!……”
叶昔昭不由无声长叹,到哪里去找这样三言两语之下就剑拔弩张的翁婿?大哥不曾将她心思告知父亲么?父亲怎么还是一味苛责挑剔虞绍衡?
她加快步调,进到厅堂,笑着唤道:“爹。侯爷。”
“你没在花厅?”叶舒玄很意外,说着话,强行敛去怒意,神色转为温和。
虞绍衡却是气定神闲,微一颔首。这厮喜怒不形于色,让人钦佩。反过来想,就是气死人不偿命的性情,别人都要被气疯了,他却是没事人的样子。可终究是父亲太偏激,怎么能这么数落他?
叶昔昭很无奈地看向叶舒玄。
叶舒玄站起身,“我回来拿个物件儿,午后你去书房见我。”
叶昔昭松一口气,“好。”
叶舒玄起身去了厢房。
虞绍衡这才现出歉意的笑,“生气没有?”
“没有。”叶昔昭很是为父亲那些重话汗颜,却也不能代替父亲向他道歉。父亲固然有错,可他也没吃亏,不需她周旋。沉吟半晌,她喃喃道,“日后会好起来吧?”
虞绍衡以往最无能为力的是她,如今是相府,毫无把握地道:“但愿。”
叶昔寒如今从武职,暗地里总是与他作对。而他的岳父大人每次都偏袒叶昔寒,时不时就指着他不屑地说他是一介武夫,从了文职也难掩一身匪气……不是叶舒玄头脑不清不可理喻,这是出自从骨子里对他的误解、憎恨。正是因为太明白,才无从缓解这种局面。
敛起这些思绪,虞绍衡说起过来寻她的目的:“一早吩咐长安去给你寻良医,此时有了结果——这郎中赶着出门,今日就要离京,长安便将人带来了相府,你见见?”
“啊?”叶昔昭陷入了挣扎,不想辜负他一番好意,却又难为情,垂下头去,寻找托辞,“虽说是侯爷允许,可是……怎么能在相府让人把脉?侯爷就不怕落了闲话?”
“你我不说,谁知你见的是郎中?”虞绍衡不轻不重地拍拍她额头,揶揄道,“腹痛于你,是不是美事一桩?”
“自然不是,可是……”叶昔昭满脸都是不情愿。
虞绍衡又笑道:“是谁告诉的你,郎中皆是男子?”
“侯爷的意思是——”叶昔昭抬起头来,意外又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