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局面还是被全然扭转了——
千钧一发之际,乔安飞身过去,生生为萧旬接下了那一剑。
她漠视萧府中人已久,甚至漠视自己生死,可夫婿身陷险境时,毫不犹豫地帮他挡下了凶险。
付出代价,却是她代替他负伤。
短剑刺中了乔安腹部。
那名侍女阴毒一笑,分外残酷地将短剑猛力拔出。
鲜血自伤口飞溅而出。
萧旬利用这间隙出手,长剑挥出,正中侍女心脉。
虞绍衡看到这情形,怒火中烧,手中一招一式变得狠辣迅捷之至,迅速将围攻自己人一一斩杀之后,他到了钟离炏面前,滴着血剑尖毫不犹豫地刺入钟离炏肩头。
叶昔昭先是抬手挡住了视线,本能驱使下,她不愿意接受不愿意看到乔安经历这样磨难。随即,手放下来,疾步赶到了乔安身边。
“乔安……”
“乔安!”
先出声是萧旬,他语声十分沙哑。
随即出声是一道女声,语调焦虑至极。
叶昔昭全无心思去顾及别,到了乔安身边时已是泪眼模糊,无助地去捂住乔安伤口,试图阻止她汩汩涌出鲜血。之后才想到乔宸,失声道:“乔宸!来!”
乔宸也已满脸是泪,蹲□来,扯下一块衣襟,用力堵住伤口止血。
“乔安。”萧旬要抱起乔安,对乔宸道,“去禅房为她疗伤!”
乔宸点头。
乔安却是摇了摇头,甚至要推开萧旬,“不急。萧旬,听我说几句话。”
跟叶昔昭身边人道:“属下去命人准备疗伤所需之物。”
萧旬闻言,这才不再移动乔安,席地坐地上抱着她,先听她说话。
乔安唇色一点一点失色变得苍白,神色却似是浑然不觉疼痛。她垂了眼睑,手势吃力地取出一个荷包,之后递给叶昔昭,“帮我打开。”
叶昔昭点头,将荷包打开来,手一直微微颤抖着,之后,她看到了里面有着十多颗黑色水晶珠,猜测着这才是乔安要,连忙取出几颗,送到乔安手里。
乔安将黑水晶珠递给萧旬手中,“萧旬,到此时了,也该物归原主了。”
萧旬敛目看着手中物,神色由不解到了诧异,“你……”
乔安抿出一抹平宁笑,“与你说过多少次,是我一心要嫁你,你总是不信。”
“你就是几年前……”
“不说这些了。”乔安语声已慢慢变得虚弱,“只是觉得,眼下生死难测,便是要死,也不该死后还要被你误解嫌弃。”
萧旬俯首,下巴摩挲着乔安额头,语声中是歉疚,“我……我对不起你。”
“也别说这些,听我说……”乔安笑意苍凉,“我若不死,痊愈后,请你允我与姐姐返乡……我若身死,请你送我一纸休书,让姐姐带着我灵柩返乡。”
萧旬无措地道:“乔安,你也别急着说这些,让我弥补你。”
“弥补?”乔安语带讽刺,“为着我一厢情愿,为着我替你挡下一剑,为此弥补……我还真……不稀罕。”
目光错转,乔安看到了已被虞绍衡刺伤倒地不起钟离炏,语声中讽刺意味浓,“你为了与钟离炏私怨才娶了我……他对我起初或许有一点真心,后来,却是为了与你恩怨……利用任何机会接近我,让你对我愈发鄙弃、怀疑……可你,竟坚信我是利用你才嫁了你……”再看向萧旬时候,她眼中写满了绝望,“你告诉我,我你们心里,算是个什么东西?……嗯?报复对方工具,为你生儿育女工具,是么?”
叶昔昭与乔宸俱是别转脸,一再擦拭脸上泪,泪水却似断了线珍珠,一再掉落,无从休止。
“只是可怜我双亲……那样一身傲骨人,为着我一己心愿,虽是不愿,还是让我远嫁至京城……他们若知道,我成婚后一直被你弃若敝屣,丢了乔家人脸……”乔安说不下去了,眼中闪烁出泪光。
重重喘息之后,乔安又抿出一抹笑,“我扪心自问,对你已是仁至义。你若还是那个我钦佩男人,就成全我。我请你也成全我一次。”
“你想如愿,就先活下来!”萧旬语声沉重,“我只要你活着,你活着我才会让你如愿。否则,你死了也是我萧旬人。”
语毕,他站起身来,抱着乔安,疾步走向禅房。
虞绍衡一旁目睹了这一切,之后漠声下令:“将他脚筋挑断!”
暗卫应声称是,走近钟离炏。
脚筋挑断……钟离炏整个人是真废了。
钟离珊之前只料定了钟离炏如愿后情形,却完全没想过他事败后会落得这般境地,闻声疾步到了虞绍衡面前,稍一迟疑之后,跪到了他面前,“侯爷!不可如此!若是这般,你与王府之间仇恨就无从化解了啊……”
虞绍衡漠然一笑,“本就不需化解。”
钟离珊又急切地道:“我知道,我父兄如今都闭门思过,不该出门寻衅滋事,是我兄长糊涂,可是……”
她没有再说下去,因为看到暗卫已经听从虞绍衡命令行事,听到了钟离炏负痛之下两声闷哼。
虞绍衡已经踱步至别处,正敛目看着钟离炏死伤侍卫,又吩咐道:“查清这些人从何而来,!”
“是!”
靖王府侍卫,身手不可能与暗卫不相上下,这一批人,怕是钟离炏与人借来帮他对付萧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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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险争斗之后,局面是两败俱伤。
钟离炏再不能如常行走,乔安生死未卜。
大殿前院落风波逝去之后,寺中人才现身——这些人也是平白被殃及了,被钟离炏命专人看押了起来,鉴于看押之人有王府侍卫令牌手,出家人又不太了解朝堂动向,不知道靖王正府中闭门思过,不知王府中人已不便也不该再对何人颐指气使,也只有听命行事。说到底,便是心知肚明,也只能是装作不知道——靖王是皇亲国戚,想再现朝堂是何等容易之事。
叶昔昭与虞绍衡先去了禅房,之后即刻送太夫人回府。
不论怎样担心乔安,叶昔昭也不能这时候寸步不离地守候,她还要顾及家人。
太夫人回到府中,听闻此事经过之后,担忧地看向虞绍衡:“靖王世子没个分寸,萧旬陪着他胡闹,如今你又介入了——这到底是你们为官时恩怨太多,还是皇上意思?”她只是不能相信,自己儿子是率性而为之人。
虞绍衡思忖片刻,笑,“兼而有之。”
太夫人与叶昔昭立时放松许多。
随即,太夫人还是苦笑着叹息道:“有些话,也只能与你们房里说说——皇上与你们让靖王这般难堪,当真不怕靖王急怒之下生出别心思?”
别心思,自然是指犯上作乱心思。
虞绍衡却很是平静,“有别心思,若能显山露水再好不过。皇上无意让世子成器,娘还不知皇上是什么心思么?”
太夫人自然看得出,却还是无奈,“不论怎么说,这般行径,知情人只当你们是有意为之,不知情却只当你们是率性而为目中无人,还是欠考虑了。”说着话又笑了,“可皇上不怕事大,甚而不怕闹笑话,别人又有什么法子?”
动辄逃出宫皇上,有些事情上,你真不能怪他及重臣离经叛道。
之后,太夫人研读着叶昔昭神色,温声道:“你与萧夫人近走动得近,眼下她又出了这等事,便过去看看吧。”
叶昔昭顺势称是。
太夫人又叮嘱虞绍衡:“左右你今日也无事,陪着昔昭过去吧。靖王府若是恼怒之下,连昔昭都要算计,我可是吃不消。”
虞绍衡颔首一笑,与叶昔昭赶往萧旬府邸。
路上,叶昔昭问道:“依你看,乔安会有性命之忧么?”
虞绍衡道:“我不便细看伤势,无从判断。”
“真是怕她出了差池……若是就这样香消玉殒,这一生不是太冤了么?”叶昔昭说着话,险些就又落泪,“总要给萧旬一个弥补她机会才是。”转念想到乔安话,又是颓然,“乔安不肯给他这种机会。”
“那也是萧旬自作自受。”虞绍衡事发后,也听到了乔安每一句话,“他每一日,要么忙于公务,要么忙于找人饮酒,就是不肯对家中事上心。换了谁是乔安,也早已心灰意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