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颖子说她暑假要去香港,诚诚便有些紧张。
好在,只是一个星期。
可是,颖子去香港以前,竟然没有说声再见,这让他更加紧张和担心。为什么?为什么不说声再见?
好不容易熬过一个星期,发现颖子竟然没有回来,他担心得要命,他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吗?
等亲耳听到戴阿姨的话,心底的担心得到证实,诚诚只觉得痛彻心扉,生命突然失去了意义。颖子毕竟在意,在意他的残疾,在意很多事他不能做。所以,她选择留在香港,和她的表哥们以及他们的朋友一起,做那些他不能做的事情。
也许,在颖子看来,她并未在意他的残疾。
只是,对诚诚来说,这就是在意,这是另一种形式的在意。
当然,这是颖子的选择,除了接受,他无能为力。
可是,他心中的疼痛无处诉说,更无法减轻,他需要做点什么,以发泄心中的绝望、悲哀与痛苦,否则他会发疯。
所以,当他看到路上那三个高大健壮的年轻人,他立刻走过去,开始寻衅。
他用不敬的言语挑逗他们。
三个年轻人看他是个残疾人,懒得理他,径自走开。
他却不罢休,一瘸一拐地跟着他们,继续说难听的话。
三个年轻人停下来,回头警告:“我们看你是个瘸子,不跟你计较,你不要太过分。”
他们蔑视的态度更加激怒诚诚,他继续口出秽言,同时走近,突然挥出一拳。
穿蓝T恤的年轻人猝不及防,被他打中左边脸颊,立刻就想还手,却被两个同伴拉住。
穿白T恤的年轻人说:“这个瘸子只怕有神经病,算了,咱们只当可怜残疾人。”
诚诚冲着白T恤大喊:“你妈才有神经病。谁要你可怜?”同时,又挥出一拳,正好打在他的鼻子上。
白T恤的鼻子立刻流出血来。
这下,三个年轻人真的火了,没想到这死残废如此不知好歹,他们也动了手。
本来,重击几拳,泄了愤,他们便准备算了。可是,死瘸子越骂越难听,谩骂他们几个不说,还问候他们的祖宗十八代。而且,他疯狂地攻击他们,胡乱挥拳,哪怕后来腿不支倒地,还死死地抱着红T恤的腿不放,好像生怕他们会跑掉。
三个年轻人终于丧失理智,对倒在地上的诚诚拳打脚踢。
诚诚依旧破口大骂,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同时,也露出笑容。
三个年轻人可以肯定,这个瘸子是个疯子。
最终,诚诚躺在地上,手脚都不能动,却还是没有停止骂声。
三个年轻人住了手,骂骂咧咧地走了,临走丢下一句:“死瘸子,是你自己找死。”
是,这是诚诚要的。尽管受伤骨折,尽管剧痛钻心,他不在乎,更不后悔。虽然身上的痛并未像他所希望的那样,减低心上的痛,但至少,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这几个星期以来,诚诚忍受着身体上和精神上的双重痛苦,心底最深处,忍不住抱着一丝幻想,也许,戴阿姨说的不是真的,也许,颖子并没有放弃他......
现在,看着地上的照片,诚诚的嘴唇微微颤动。
也好,终于可以彻底死心。
他想,他已经死心。现在,没有什么可以改变他的想法。
想开就好。
再度抬起头,看着颖子。
眼前的她,真的美得无可复加。
诚诚禁不住想,其实,什么人都配不上她。他以前在做什么梦,竟然以为他可以喜欢她?跟她在一起?
现在,他不用低头看自己打着石膏的右腿右臂,也不用看细瘦畸形的左腿,便知道自己实在是可怜又可笑。自惭形秽完全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都已经这样,还想什么?
什么都不用再想。
心里突然一阵轻松。
诚诚平静地开口:“回来了?”
颖子木然地点头。
“玩得好不好?”
好不好?好?还是不好?颖子突然发现,这个问题,她很难回答,真的说来话长。犹豫一下,轻轻点头。
诚诚笑了,“那就好。”
然后,他再也无话可说。
两人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