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思考的生命都有了真正的智慧,姐妹们第一次如此清晰的认识这个世界。
混沌的世界诞生最初的两个生命是和姐妹二人完全不同的存在——巨大而充满力量。
世界的正中央是一个弱小的婴孩,那婴孩在漫长的混沌时光中成长成一个伟岸的男人,第一次在这黑暗中睁开双眼。
据说他初次睁开眼睛,伸展蜷曲的手足时,交杂的清浊二气便不得不开始分离。姐妹们感受到安静已久的世界重又萌动着巨大力量,然而这一次,力量不再反复无序,而是带有意志,执着地指向同一个方向,缥缈轻灵的清气被他托起,渐渐上升,弥漫的云霞不再下坠,沉重滞厚的浊气被他压低,越没越深,凝成地土。清浊之中出现了朦胧的空间,所展现的景象新奇绝伦,天空第一次滴落雨水,大地第一次孕育草木,水在凹陷的地表处积聚,形成了海,海中迟缓地游动着食土为生的虫虺。
小女孩被这生命的奇迹所吸引,第一次出现在男人面前。小女孩指着分开的天地,问男人。
“你为什么要分开他们呢?他们本来是在一起的。你看,很远的地方,他们还想要在一起。”
遥远的边界,两者还在远方分分合合,天穹似要垮塌似的坠向地面。男人奋力的支撑着天穹。双手托天,双脚踏地,同时他也打量这出现在他面前的与新生的毫无智慧的生命完全不同的存在。
在那个时候,没有男女之分,没有生死之分,没有光暗之分,没有善恶之分。
男人眺望着这个新生的世界,呼吸着雨后湿润清新的空气,打量着脆弱的生命。他对女孩摇头。
“原来的那个世界,没有生命。那样就又是一个人了。”
小女孩似懂非懂,但她还是对男人说。
“那么,我陪着你,你就不是一个人了。”小女孩说得很认真,“我喜欢这个新的世界,他是你改变的,所以我要和你一起看它。你也可以陪着我吗?”
“好。”
小女孩和男人都不知道什么是生,什么是死。也不知道生和死绝对的令神明都绝望。
男人从此便保持着双手托天,双脚踏地的姿势整整一万八千年,不能坐卧,也不能松懈。
随着他身躯的不断成长,天地间原本狭窄的距离,渐渐扩展成几丈、几十丈、百里千里,直到最后不复重合。
小女孩就坐在男人的肩膀上和男人一起眺望着这个世界,小女孩的身躯也缓慢的成长,身体变得纤长而柔软,短短的黑发变得如同夜幕般漆黑而漫长——从小女孩变成了美丽的少女。
岁月推移,经男人的手创造的世界在他的保护下生机勃发,然而男人却不能像受他庇护的生物一样四处奔驰,怀着好奇探索四方。他的双脚深深陷入地土,脚踝上爬着泥泞,微风偶尔拂过不能跨动的双膝。
于是少女游荡了整个世界,把自己眼睛见到的,耳朵听到的,身体感受到的都与男人分享。她就是男人的眼睛,耳朵和双手。
男人想要触摸世界的话,少女就会去接磅礴的雨水,让男人尝它的苦涩或甘甜。
男人会侧转耳朵,捕捉身边穿梭的风,听着少女诉说着世界每一天每一瞬间的变化;也会任由幼小的虺**地从水底钻出,盘绕在他腿上,任由少女逗弄。
男人和少女曾看不懂一口小小的泥潭何以能隆起成庞然的山岭,不明白激越的河流何以很快变为冻土。也不明白为何少女会令山岩化为沙砾,令树木变为岩石,令湖泊变为沧海。
年轻的时候,他们对自己的造物和力量几乎一无所知,就像我们年少的时候一样懵懂。
所以日后的那些传说中,男人生而拥有无匹的智慧和力量,少女了解万物的点滴掌控一切生死决断……那真是深重的误解。
男人并非生来就了解生死这根本的难题,他是以孤独的长生为代价,换得了对生死奥妙的洞彻。长年累月望着世界成长的男人,即是目睹自然的规则在他面前一圈圈毫无偏差地轮转重复。活得越久,他才明白的越多,才能平和地关怀着世上所有生命的历程,引导清浊之气在他的躯体内稳定地融合,生生流转。
而对少女而言,这个世界有着无与伦比的生命力,就像是鸟儿的天空,鱼儿的大海,这个世界对于少女而言,才是舞台。所有的生命都是她的玩物,她喜欢这个世界,却没有男人对一切的大爱。
这样的分歧初露端倪还是在很久很久以后,现在的他们还什么都不了解,只是欣喜于世界的变化。
这时的世界不过仅具雏形:西北多山,东南多海,男人在天地的正中,不懈地托举苍穹。但即使在他的庇佑下,大部分的山和海仍深深地埋藏于晦暗的阴影中,初生的生物们行动迟缓,双眼蒙着灰白的翳。
很显然,这不是我们熟悉的世界,它还缺少极其重要的东西,是如今的我们,时时歌颂的,重要性几乎可以等同生命的东西——光明。
如果没有光,也许所有生物至今还双眼浑浊,思维蒙昧,并时时受着持续的黑暗的威胁。
但在当时,似乎自然并不愿给新生的世界这一恩赐,在开辟天地之后足足一万年,最初的一道光,才劈空而来。
那是属于姐姐和龙的故事,而诀别的开始,就是从这光芒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