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迟疑的停下动作,久久抚着弃的脸庞,张开满是鲜血的嘴说道:“跟我走吧?”
“我跟你走。”
许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医生他到底在说什么啊?!身后的無生却紧紧抱住他,小声附在他耳边说:“至少等那女鬼从柳桃儿身上下来。”
“我的…我的孩子…”
那女鬼叹息着从柳桃儿身上脱离出来,随即揽住弃的头,不断的亲昵的吻着他的额头,“我的孩子…我唯一的孩子…”
这一瞬,许晃与無生全部愣在原地,而下一刻,女鬼身上突然生出巨大的羽翼,将弃整个包裹其中,许晃听到身旁的人艰涩的低喃:“她果然不是简单的缢鬼,她的真身是姑获鸟,是…产妇死后所化的一种妖怪。”
老天,那个人是祝医生的母亲?!
许晃几乎跪倒在地,这让他怎么下得了手?可不杀她,祝医生该怎么办?!
这时,有人代替他解决了这个问题,一道熊熊燃烧的黑红色火柱瞬间劈开夜空,将那半人半鸟的女人困在其中,她即刻发出惨厉的尖叫,许晃甚至能看到她睁大怨毒的双眼,将尖利的爪子伸向火海彼岸,仿佛是要抓住那个冷酷无情的男人,“我爱你!不!我恨你!烛阴——!”
她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发狂的叫喊着那个人的名字,而对方却只是淡然的看着这一幕,仿佛是在欣赏稍纵即逝的焰火。
女人一瞬间灰飞烟灭,只留下弃呆呆的站在原地,他张着双手,像是在挽留那最后的灰烬。许晃此时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弃的身上开始缠绕出黑色的气,在他满是伤口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黑色的花纹,“你怎么能…你怎么能?!”他撕心裂肺的向他那凉薄的父亲怒吼着,似乎是要将胸中的怒火尽数喷出,可对方无动于衷。
“时候到了。”
“烛九阴!!”
弃突然仰天长啸,全身冲出浓重的黑气,将他原本泛红的双眼也染成一池浓黑,眼底溅出数行血泪。被無生死死按在怀里,许晃只觉得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光了,从头到脚一片冰冷,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人越来越不像他所认识的那个医生,这一切都像是坠入了他一生中最漫长的那个噩梦里,无论怎样挣扎依然梦魇缠身。耳边的声音沉声说着:“这就是我不让你亲近他的原因,母亲死后所产的孩子都带有死气,日后化为煞魔的可能极大。”
“煞魔?”他呆滞的重复着那个不祥的字眼,是啊,那个人现在的模样只能用魔来形容了,可是不对啊,那明明就是医生,是昨天还在笑着说他像自己弟弟的人,他怎么可能是魔?
“那小子没救了。”隔岸观火的那个始作俑者再一次下了残酷的断语,一直站在他身后的蝶涟此时大惊失色的扑到他的脚边,大声叫着“主子”,然而对方已经信手摸出一件东西抛了过去,许晃不知道是什么让蝶涟如此惊惶失措,他现在的大脑已经几乎停摆,只看见那东西渐渐伸展成为长条状,看上去像是一卷玉简,上面写满金晃晃的字。当它接触到尚在魔化的弃时,却像绳子一样猛地紧紧缚住他的身体,烛阴抬手结了个印,低声念动咒语,那玉简立刻放出刺眼的金光,将弃的嘶吼连同他身上冲天的黑气一同吞没。
最后一刻,一条黑影猛地从许晃他们身边窜过,一下子冲入那金光之中,随即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许晃僵硬的动了动脖子,身后的篁已经不在那里了。
夏夜的风却冷得怕人,周围变得死寂,像是所有人都死了一样。许晃僵直着双腿,一步,又一步向摊在地上的那卷玉简走去,他走过许许多多不认识的名字,最后镌刻在末尾上的两个名字却是如此锥心刺骨——弃,篁。是他认识的名字。
“这是什么?”
他苍白着脸看向那个站在彼方的钟山之主,声音不自觉的起了颤抖。
“用来处决罪人的金书玉简。”
“我是问你到底在干什么?!”喷薄的怒火烧红了眼,许晃眼前的一切都在摇动,整个世界像是疯掉了,他的大脑已沸腾,全身的血液也沸腾了,拦腰抱住他的無生几乎被他周身翻滚的火焰灼伤,但他不能松手,因为对方不是许晃可以挑战的存在。
“怎么每个人都在说废话?”对方挑挑小指,将玉简收回怀中。“他若不死,你们每一个人都会死。”
“他是罪人——难道你就毫无过错!”许晃泪如泉涌,而他的火焰也随着他情绪的爆发直逼烛阴,这时,早已泪流满面的蝶涟却依然猛地的扑到了他主子前面,那个男人一手搂住蝶涟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松松就退去了那愤怒的朱雀之火。
“本王从无过错。”
他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带着蝶涟头也不回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