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敬伦很早就察觉到黑狗打算愚忠于他,这是一个智力并不高的人,但智力不高的人,未必没有智慧,他能成为疍民中的一个帮会龙头,可不光是靠着讲义气,他对大局有一种天然的敏锐,比如当初他就是第一个积极相应朱敬伦策反的龙头,这就是小人物的智慧,他们知道自己成不了事,所以愿意将自己的前途牢牢固定在他们认为能成事的大人物身上。
“你何罪之有,快快起身!”
朱敬伦亲自将黑狗扶起来。
又询问了一下情况,黑狗表示他走的时候,五坑军已经在装船,福州也是一个商港,来往船只众多,尤其是运茶叶的飞剪船很多,但是也不可能把整只军队一次性运来,大概能运输一个旅。
对朱敬伦来说,一个旅已经够了,如果他不能用自己的威望稳定大局,来一个军也是白给,因为一场内战的话,就得是全军行动。
但他不相信他的军队会背叛他,他的军队可不是湘军那种军阀部队,可不是只听一个人的封建军队,军队中实行的是正规的财务制度,发军饷的是正规的财务部,军官提升有人事部,后勤补给有后勤部,这些部门都是独立的文职部门,根本不受军事主官的指挥,因此士兵不存在依附于军官,军官不存在依附于主官的情况,没有依附那么凭什么跟随主官造反。
当然这也只是相对的,如果朱敬伦真的死了,造反还是会的,因为他们那时候是在寻找新的秩序。
可朱敬伦没死,他们依附于军官叛乱的理由就不成立,他们很可能只是受到主官的蒙蔽,侯进和张千山至今打的是保朱家江山这一点就能看到,他们自己的威望不足以让他们得到拥护。
所以朱敬伦打算是突然回城,然后振臂一呼,直接控制大局,这一个旅的士兵,是回去震慑宵小和以防万一的,只会用来把手城门和控制要道和机要部门,而不是准备直接回去战斗的。
几天之后飞剪船就来到了九龙港,朱敬伦的电报发到了广州,赫德依计行事,借口自己的寿辰,邀请侯进和张千山赴宴。
而朱敬伦的座舰赶到广州城下的时候,他们的酒宴还没有散去。
城门戒严,朱敬伦下船,只有一船士兵,但他们打起了朱字旗,簇拥着朱敬伦向城门赶去。
城门守军喝止下才停下脚步,朱敬伦单独走上前,他觉得他此时就跟拿破仑当年一样,相信他的士兵不会向他们的皇帝开枪。
两个士兵保护他,走到城门下,冲着城头喊话:
“你们的头是谁?叫他来见我,我是你们的皇帝,我回来了!”
不用等见军官,士兵们看仔细后,立马就高呼起来:“是皇上,皇上回来了,快开城门,皇上回来了!”
能够听到城墙上的欢呼声,朱敬伦笑了。
幸好城墙上是新安第二军,大多是新安县的子弟,朱敬伦长期在新安当官,这些子弟当兵前很多都见过朱敬伦。
如果是张千山从广西收集的乌合之众守卫这里,朱敬伦还得遇到不小的麻烦。
当然也是因为得知了守城的是自己的亲信部队,他才敢这么走进城门,不然的他,他不会采取这种方式,倒不是怕死,城上的步枪甚至大炮都未必杀的了他,关键是打草惊蛇,局面就不好控制了。
哪里会像现在这里,直接进城,里面见过军官,宣布从此时起,没有他的命令,军队不用听任何人调遣,包括侯进这个大统领。
然后传令下去,城内最有战斗力的部队,新安第二军就立刻向城门汇集,很快就占领了城南一带的要地。
而登陆的五坑军则已经赶赴粤海关衙门,去抓捕侯进和张千山了。
抓捕俩人的过程中,险些发生了冲突,因为张千山有一个毛病,护卫从不离身。
一个旅的五坑军包围了粤海关衙门,张千山立马就酒醒了,弄清楚情况后,尤其是得知朱敬伦活着回来了,他就知道他的企图失败了,他的所有谋划都是建立在朱敬伦被刺杀的基础上的,否则他很清楚根本就动不了朱敬伦的基业。
现在朱敬伦回来了,他知道,不管是打还是什么,他没有半点机会,于是笑呵呵的跟五坑军的军官解释,他也在等着女婿回来了。
他不但没有反抗,还给他的部下下令,让他们立刻撤出城去。
希望能以配合,换取朱敬伦的原谅。
但是朱敬伦似乎没有原谅他们的打算。
卫兵将侯进和张千山押在朱敬伦面前,将他们的头按在地上。
“我的岳父大人,和我的好兄弟!我该怎么处理你们呢?”
张千山头被按在地上,大声喊冤:“误会啊误会,皇上你误会我了,咱可是姻亲。”
侯进则不说话,乖乖的跪在地上,头触着地面,显然他内心有愧,而又没有张千山脸皮厚,还抹不开脸喊冤。
朱敬伦摆摆手:“先关起来吧。不是关大牢里,关他们家里看起来。”
一场可能发生的政变,很快就被扼杀,张千山的乌合之众被调往东较场,由五坑军和新安第二军的士兵负责盯防,城里老百姓的生活几乎没受到什么影响。
但事情还远没有结束,朱敬伦先将被张千山和侯进罢免和关押起来的官员们都放出来,然后让他们各归原位,那些投靠了侯进和张千山的官员要如何处置,这还得费一番思量。
朱敬伦不打算血腥清算,因为这毕竟不是一场真正的叛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