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朱敬伦也只是意外了一下,他并不担心这种事,因为古往今来所有的政坛,肯定会存在派系,不管你多么严格的限制,也不过是将明面上的关系,逼到暗中去了而已,有派系很正常,有派系斗争更正常不过,不需要为此大惊小怪,只要他能把住一个度,那就是他建立的制度良好的制约着所有的权力,让权力不至于失控,就像现在这样,虽然他们玩弄了政治手段,但他们依然得在正常的范围内来运用权谋,而不会直接把刀子互相攻伐。
说到底还是侯进犯错了,被人抓住了把柄。
但朱敬伦觉得事情可能没有这么简单,于是他派谢琦暗中去调查,果然有一些古怪。
事实上,并不是侯进一开始就逼索的,最开始的时候,是大洪军这样的农民军中的一些军官担心自己的安危,他们是农民军,总有一种自己做过反贼的隐忧,而侯进向来比较高调,自诩朱敬伦的兄弟,他们就想巴结侯进,一个营的官兵集体凑份子在侯进过生日的时候送来了大礼。
其他部队有样学样,今天有人送,明天有人送,有理由也送,没理由也送,侯进手下有一个师爷,说这样太麻烦,跟大家商量好,每个月该送多少,将这种送礼固定下来。这种制度性的腐敗很像70年代的香港,大家都是有系统有组织的收取好处。
之后就发展成了每月,侯进的手下按月去收取好处,具体操作人就是侯进的师爷。
由于不识字,侯进是离不开师爷的,谁能想到这个师爷将他推到了死地。
经过调查,黑狗那边确实没发生这种情况,首先黑狗带领的部队,主要是五坑军,以及在潮州招募的潮州军也归他调遣,五坑军的客家人和潮州军的潮州人,都是相当排外和刁横的族群,黑狗的手因此还伸不进去。
但是这些军队中也有自己的问题,比如其中都出现了一些同乡会之类的小组织,这些小组织也类似侯进那样,按比例收取每个士兵的军饷,将这些军饷用作某些慈善活动,比如给家乡捐献一座桥,还有军中士兵病倒了,家里出事了,都用这些钱应急,应该说算是一种保险基金一般的东西。
还好发现的早,要是让这种现象持续下去,过不了几年,朱敬伦的军队大概也要跟清军一样没什么战斗了。
“传我的命令,把侯进收监,让军法官审理。”
朱敬伦叹了口气。
同时明白自己的军队中制度还有漏洞,不是这些制度不够好,而是中国人太善于钻空子了,那些做惯了幕僚的师爷群体,更是这种钻空子的好手。
“侯进的师爷、亲兵等一律收监,等候审理。”
朱敬伦补充了一句,具体问题有军法官按照军法处理,他向来不会干涉法律。
接着朱敬伦开始跟谢琦等参谋部军官商量完善军队监察制度的问题。
原本的监管体系原封不动,该审查审查,该审计审计,朱敬伦将组建一只规模不大,但是独立运作,向他直接负责的宪兵部队。
宪兵部队的第一任长官,朱敬伦选择了参谋总部中的黄焕清,黄焕清是一个秀才,上进心很强,但是做人不够圆滑,总喜欢表现自己,这种性格在中国人群体中一般不会吃得开,很容易被人排挤和孤立,他就处在这样一种境地。
但这种人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办事比较死板,上进心又让他们敢于得罪人,为了自己的前途不在乎踩在别人身上。
授命黄焕清组建一只100人规模的宪兵部队,所有成员都需要识字,因此直接是从各地县学中的学生中招募的,现在读书人当兵的意愿比之前高多了,只要是拥护朱敬伦的读书人,一般都不会拒绝到军中任职,因为朱敬伦在进行一个造反事业,造反事业早期,肯定是军功至上,做武官更容易出人头地。
在不怕得罪人的风格下,黄焕清还真的发现了不少问题。
比如给军官送礼的情况,是十分普遍的,不敢说每一个士兵都要给军官送礼,但至少有两三成要送礼,偶尔送过礼的更是超过八成,从没送过礼的,就只有一成。
可怕的是,出现这么普遍的送礼情况,却没人觉得有错,不管是送礼的士兵还是收礼的军官,都不觉得有什么错,因为送礼是一种文化,早就深入人心了。
问题是,侯进可不就是从收礼转变为最后上门索礼的吗,对普通士兵来说,拿出每个月的三分之一军饷,这是很沉重的负担。
而其他军队中出现的送礼情况,尽管没有演化成侯进这种制度化,可依然十分沉重,许多士兵依然是将军饷的三分之一都要变成给军官的四季礼物。
事情如此严重,却没人当成问题,这是最可怕的问题,到了不能不整改的地步。
“军中严禁收送礼,违者以纳贿论处!”
朱敬伦不得不颁布下严厉军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