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开始下雨了。零星的雨滴不多时就变成了从天空垂落的条条斜线,它们捶打在地面、建筑、花木,总之所有沐天的成形之物上,发出了阵阵吵闹的声响。
葛瑞特仿佛被这雨声滋扰到了,他面向被廊柱围起的内庭立定,里面植着的一株香樟树在瓢泼大雨中无助地战栗,树叶、细枝被打落下无数。
“卓格里斯还是不让我见他们。”葛瑞特的情绪不断地在哀叹和愤懑中转换。他一时觉得自己就是那棵孤独的樟树,而他的那双儿女则似这树留不住的枝叶。
“他会不会有事故意瞒着我?”葛瑞特忍不住猜测到。
这时,有脚步声从他的身后传来,葛瑞特转过身去,只见一队三人的侍女手执提灯徐徐走来。她们头披掩面的白纱,身上也穿着白色的纱裙,那长及脚踝的裙摆被飘进回廊的雨水打湿,尽数贴在了她们的双腿上。在灯火的照耀下,可以看到白色下透着令人遐思的肉色。
一行侍女见贴近内庭的回廊边立有男性,纷纷垂下了头。她们在经过葛瑞特身边的时候,一一向他屈膝行礼,所有人都不发一声,但走在末尾的侍女却在起身之际,微不可查地拨弄了一下面纱。葛瑞特目送着那队侍女从面前走过,一直等到他认为侍女们难以觉察自己的脚步声以后,才悄悄地跟了上去。
卓格里斯不告诉他子女的下落,他也有办法自己去查。
不多时,被他尾随的三个侍女来到了偏厅。那三人在此分作了三路,一人留在此地为按在壁龛上的铜灯添加灯油,一人踏着墙边的梯子朝上而行,一人往下。葛瑞特等那两人的身影从视线里彻底消失,这才从藏匿身形的阴影里走了出来。随后,他径直走向了那个对他发出暗号的女人。
“说,他们在哪儿?”他一把捏住那女人的手腕,拉着她面朝自己。
被他突然拽住的女人似乎被这粗鲁的举止给骇到了,她那未被面纱遮蔽的双眼在灯火中连连忽闪,睫毛颤动得犹如蝶翼。
“你先告诉我,我的母亲怎么样了?”在短暂的慌乱后,那女人忽然镇定了下来,开始同葛瑞特讲价。
“谁?”葛瑞特皱起了眉头,他们可以交谈的时间不多,他着实不想在其他事上多做浪费,但在卓格里斯的眼皮底下摆一个暗桩着实不易,只希望这个女人不是问他一些闻所未闻的人。
“维妮!我知道她在德斯坦,你去过那里!”那女人压低嗓音道。
“维妮?”葛瑞特觉得这个名字十分耳熟。
他把记忆拉回到了还在德斯坦的时候。记得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是卓格里斯安插在弗莱格身边的钉子。他按兵不动,坐等一个令卓格里斯称心满意的立功时机,好让他及早跟孩子们团聚。
这时机终于随着“夜莺之啼”的回归而至。
当知道那领袖之物的继承者不能言语时,他心里在窃喜之余也有些可怜那个姑娘。一个女人,又是个残疾,根本没理由对卓格里斯造成威胁。可要除掉她的计划,早在她脱离监狱以前便被敲定了。
“想起来了。”葛瑞特的双眼圆瞪。
“我母亲怎么了?”面前的女人一脸焦急地问道。
“维妮是你的母亲?”葛瑞特又反问。
他终于记起来了,奥拉才出监狱不久便如他们猜想的那样,被弗莱格安排至维妮家调养。他们下手攻击了那栋房子,用火将两个女人和胡乱闯入房子的迪莱多逼上阁楼,又让霍克持弓封堵窗口唯一的一条生路……
只要几分钟就能摆平的事情,结果却无人身亡,而很多事情也因为这次失败的行动而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