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学得这么像,倒是给我们解释解释什么叫妖星现世什么叫晦月灾年啊。”另有一人插口道,却也顺便附和了两句,“不过昨天晚上天色是有些不太对,我半夜出来上茅厕居然还要找灯笼,我算着日子觉得奇怪,心想难道是云层太厚要下雨啦?于是我就抬头看了一眼,嘿,这月亮明明就在头顶上嘛,就是看起来有点像白纸糊的一样,周围全是黑擦擦的一片。”
“你确定不是你小子醉糊涂了,直接钻进了哪里的门户,当谁家姑娘的胸脯是月亮了?”有人开口打趣道,立即迎来了先前那人的连声反驳。
“安静安静,咱们都来听听赵兄弟怎么说的。”有人喊了两声,而后将那瘦小茶客给推上了一个众人瞩目的位置。
“我老赵说的话,你们难道还不信么?”瘦小茶客环顾了一圈,看到所有人都哄着自己让自己继续说下去,方才清了清嗓子,学着那忧国忧民老学究的样子,踱起了步子,“妖星现世,晦月灾年,一为人祸,一为天灾,都是天下大乱的征兆啊……”
“天下大乱?要怎么乱?”有个商人模样的人似乎挺在意这种说法,腆着肚子往那瘦小茶客边上靠近了些,恭恭敬敬地问道。
“水灾旱灾蝗灾,该有的天灾都来一遍,有了天灾,自然就有人祸,有了人祸……岂不就是天下大乱了?”瘦小的茶客斜着眼睛打量了商人一眼,嘿嘿笑着,伸手拍了拍那商人的肚子,“要我说,你还是该吃吃该喝喝,数着你那点钱,听天由命吧。”
“嘿,赵大哥好说话,这里谁不知道。”那商人笑了起来,伸手便握住了那瘦小茶客拍在自己肚子上的手,单乌眼尖,便看到一枚金灿灿的小元宝,被那商人塞进了赵姓茶客的手里。
“好说,好说,不如你请我喝一杯,我们慢慢聊聊?”那枚小元宝显然让赵姓茶客很是满意,手揣进了袖子之后,脸上更是眉开眼笑。
“消息买卖?”单乌暗想着,他的眼睛在那茶客的腰带上瞟了一眼,发现有一枚令牌被那人塞在了腰带里,显然还是个颇有些身份的下人,于是单乌有些了然地挑了下眉,“难怪这人能做这等消息买卖的生意,想来是真的能打听到丞相府里的风声。”
“不过,妖星现世,晦月灾年……这词听起来还真不错。”单乌想着,仍是若无其事地啜着茶水。
而那赵姓茶客与商人勾肩搭背的离开显然无法终止这么个耸人听闻的新奇话题,反而让群众更加热烈地讨论开了,根本没有多少人感觉到担忧与害怕,且不说到底有没有人把这事当真,毕竟他们生活在这天子脚下,这几年的太平让他们相信,就算真的天下大乱,他们也会是最后一批倒霉的。
所以他们讨论着这个玄奇的话题,就好像讨论着太傅家里的第三十七房小妾是不是真的和他府里的马夫私奔了一样。
单乌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待到茶水喝完,他正打算换一个地方再听听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的话题,却没想异变突起。
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稀里哗啦地冲进了这间茶馆,店小二甚至都没来得及上前招呼便被那些威武雄壮的军爷们挤到了一边,而领头的军爷左右环顾了一圈,开口喝问道:“赵安何在?”
“啊,赵兄弟刚刚离开,往那个方向去了。”
茶客众多,也没有谁为谁保守秘密的说法,这些军爷气势汹汹地一问,立即便有几个人出声指了方向,甚至有人将那商人的名字也供了出来。
为首的军爷点了点头,挥手一招,带着这队人马便要离开,却在跨过门槛的前一秒停了下来,回过头,对着这茶馆里的人颇为威胁地笑了笑:“赵安此人,在丞相府潜伏许久,借消息买卖之机里通外国,与他国细作有所勾连,更为了扰乱我大魏民心而妖言惑众散步耸人听闻之事,被抓到之后,少不得就是个斩立决。”
“尔等当中,若有别有用心之人,嘿嘿,好自为之。”那军爷的视线意味深长的扫过茶馆中的众人,而后转身,带着那支队伍,小跑着往赵安离开的方向追去,不多时,便听到长街的另一头传来了一阵喧哗,那赵安高声喊着“冤啊!军爷我冤枉啊”,喊了没两声便戛然而止,不知道被那些军爷用了什么手段给掐断了声音,只听得这茶楼之中众人都有些全身僵硬,半晌也没人敢起身,更没有人敢说话,仿佛这些人就要维持着眼下这样的姿态,直到天荒地老。
“这也有风险?”单乌的眉梢轻轻地跳了跳,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还是因为这天象真的戳中了魏央的什么心思?”
单乌默默地从怀里掏出几枚铜板,放在桌上会了账,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往茶馆外面走去,他的动作提醒了其他人,于是每个人都纷纷掏了银子,而后一个比一个更快更灵活地,窜出了茶馆,往着不同的方向奔逃而去,对比起来,反而是第一个动作的单乌,落在了靠后的位置。
……
一夜过后,几条人命的重压之下,晦月灾年的传言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让更多人开始隐隐地信以为真了,只不过再没有人敢于在公开的场合讨论这件事罢了。
因为这一夜,他们全都看到了天上那团晦暗的月亮,以及边上高悬的一颗妖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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